海风重新流动时,带着一股铁锈味。
不是错觉。钻井平台边缘凝固的浪花开始坠落,一滴一滴砸在甲板上,发出闷响,像钟摆敲进骨髓。锁链末端那只熔岩竖瞳缓缓闭合,瞳孔深处的钟楼影像碎成灰烬,随风散去。彭涵汐瘫坐在地,鼻腔里还淌着青铜色的血,指尖微微抽搐,仿佛仍被1943年的战鼓声钉在原地。
陈清雪没再说话。她只是把太极刺绣高领衫的领口重新拉好,咬破的舌尖早已愈合,但唇角还沾着一丝暗红。她抬手,将那滴血抹在开山刀刃上,刀身《六韬》残句微微震颤,像是在回应某种遥远的召唤。
冉光荣蹲在她身后,哭丧棒插在甲板裂缝中,棒身阴刻的“子午卯酉”四字正以极慢的速度褪色。他左手三枚乾隆通宝并排摆在彭涵汐身前,形成一道微弱的光圈,隔绝着从锁链传来的低频脉动。通宝表面,其中一枚边缘浮现出极细的篆文——“未羊”,像被无形之手刻上去的。
“断了。”他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几乎被海浪吞没,“共梦的线,断了。”
陈清雪回头:“你动了阵?”
“七星锁魂,反向牵引。”他收回通宝,指尖在棒身轻敲三下,“不是我断的,是鼎自己松了口。它不想再藏了。”
刘淑雅站在平台边缘,左脸酒窝渗出黑血,顺着下巴滴入海中。她没擦,反而将手指伸进嘴里,狠狠咬破,让血混着唾液滴在掌心。血珠落地,竟不散开,而是凝成一条细线,蜿蜒爬向锁链残端。
“它在等。”她喃喃,“等‘未羊’那天,等七魄齐全。”
话音未落,湖面异变。
鄱阳方向,天际线裂开一道暗紫色的光痕,像被谁用刀划破了夜幕。无人机刚升空三秒,屏幕便雪花一片,紧接着“砰”地炸成碎片。声呐信号彻底消失,雷达上只剩一片混沌。唯有湖心,一座倒金字塔的虚影缓缓浮现,通体漆黑,表面浮现出一行血字:
阴债阳偿,血偿不过三更鼓
陈清雪眯眼:“夜航船。”
冉光荣冷笑:“不是船,是阵。倒金字塔是‘噬运鼎’的投影,他们在用活人命格喂它。”
刘淑雅突然转身,一把撕开自己左脸酒窝。皮肉裂开,黑血如泉涌出,她却面不改色,从口中吐出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蛊虫——通体漆黑,六足带钩,尾部泛着幽蓝光泽。
“祖父留的‘断脉蛊’。”她将蛊虫按进血肉,“能顺着气运水脉,啃出阵眼裂痕。”
蛊虫一入血,立刻化作一道黑线,顺着她的手臂爬下,钻入海中。湖水瞬间泛起诡异涟漪,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牙齿在水下啃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彭涵汐终于缓过神,颤抖着从旗袍内袋摸出《河图残卷》,刚要翻开,冉光荣一把按住她手。
“别看。”他盯着那枚浮现“未羊”二字的通宝,“看一眼,魂就少一分。鼎在认命格,我们在它菜单上。”
“那怎么知道它长什么样?”陈清雪问。
“不用看。”刘淑雅突然抬头,金瞳收缩如针,“它会自己露出来。”
话音刚落,湖底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青铜巨门缓缓开启。倒金字塔虚影剧烈震颤,表面血字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七道光束,从塔尖射出,直指天穹——每一束光,都精准锁定一人头顶命宫。
彭涵汐、陈清雪、刘淑雅、黎波……光束如锁链,缠绕脖颈。
第七束光,落在冉光荣额前。
“它认全了。”陈清雪握紧开山刀,“七魄,一个不落。”
冉光荣却笑了。他缓缓站起,将三枚乾隆通宝嵌入哭丧棒节缝,棒身阴刻纹路骤然亮起,浮现出“二十四山阴遁”格局。他迈步,主动踏入那束锁定自己的光。
“你干什么?!”陈清雪厉声。
“喂鼎。”他回头,灰布长衫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它要气运,我给。但得让它吃饱,才不会乱咬人。”
光束触及他身体的瞬间,湖底青铜鼎虚影猛然扩张,倒金字塔投影瞬间覆盖整个湖面。鼎腹铭文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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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波·壬午
(暗记:未羊)
冉光荣身体一僵,耳后疤痕崩裂,鲜血直流。他脸色瞬间苍白,像是被抽走了半辈子的精气。哭丧棒嗡鸣不止,通宝一枚接一枚黯淡,最终只剩一枚还在微弱发亮。
鼎的扩张,停了。
“半数寿命。”陈清雪声音发紧,“它吃了你半辈子。”
“够了。”冉光荣喘着气,将哭丧棒插入甲板,“撑到‘未羊’那天,够用了。”
刘淑雅突然扑到湖边,伸手入水。片刻后,那只断脉蛊爬回她掌心,尾部黏着一片青铜碎屑。她掰开蛊虫口器,取出碎屑,借月光细看——
纹路与黎波警徽内刻编号,一模一样。
“它标记了替身。”她低语,“黎波不是目标,是诱饵。真正的‘壬午马’,是彭涵汐。”
彭涵汐浑身一震:“我爸用我的命格替换了他……可‘夜航船’早就改写了残卷,开关是‘未羊’,不是‘壬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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