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间的冷气不是从空调里吹出来的,而是从地砖缝里渗上来的。那种寒,不冻皮肉,专钻骨髓,像无数根细针顺着脚底涌泉穴往上传。B7室门外的电子锁屏闪着幽绿光,密码框不断自动刷新,一串串乱码如蛇群游走。
冉光荣蹲在门边,左手三枚乾隆通宝贴着门框滑动,铜钱边缘泛起微弱的紫晕。他撕开一包花生米,挑出几粒最瘪的,蘸了点腕口刚凝的血,轻轻按在指纹识别区。“哭丧棒认的是死人味儿。”他咧嘴一笑,牙缝里还卡着半片书纸,“咱就装个刚咽气的。”
屏幕顿了一下,绿光转红。
“阴气不够纯?”陈清雪站得笔直,刀未出鞘,但掌心已割开一道口子。她没看伤口,只是将血顺着门缝往下滴。血珠落地不散,反而像油滴入水般迅速铺开,在地面勾出一道扭曲的太极纹路——那是《六韬》残句在皮下自行游走的痕迹。
“成了。”彭涵汐推了推眼镜,双层镜片后的眼睛微微眯起。她手里那本《河图残卷》正结着霜花,可就在血纹蔓延至门槛时,霜层突然裂开,显出一行从未见过的朱砂小字:“睡功九转,逆命为奴。”
门开了。
没有预想中的尸臭或警报,只有一股低频嗡鸣扑面而来,像是千万台老式录像机同时倒带。B7室内中央摆着一口冷冻舱,表面覆满冰晶,却隐约透出青铜光泽。舱盖上投影着倒计时:71:59:48,每跳一秒,空气就震一下,仿佛时间本身被抽了一鞭子。
“这不是计时器。”彭涵汐走近,声音压得很低,“是记忆清除进度条。”
她摘下玳瑁镜,又取下内层平光镜片,将两者交错叠起,对准舱体底部。光线折射间,冰层下的鼎底暗纹终于显现——正是《蛰龙睡功图》缺失的最后一行口诀:“魂归蛰府,阳陷阴窟,一念不醒,万劫重筑。”
“管理员密码……”冉光荣喃喃,“难怪夜航船怕这图,它根本不是修炼法,是系统后门。”
陈清雪闭眼,舌尖抵住上颚,默诵口诀。刹那间,她体内血脉如逆流之河,心跳近乎停滞,皮肤却滚烫起来,额角鳞斑一片片剥落,化作灰烬飘散。热浪席卷四周,冰层咔咔崩裂,露出下方微型青铜鼎的全貌。
鼎面浮现出一个圆形指纹识别圈。
三人对视一眼。
陈清雪伸手按下。
彭涵汐紧随其后。
最后,冉光荣迟疑片刻,也将拇指覆上。
三道指纹重叠的瞬间,界面闪出三个名字:
操作员A:陈清雪(权限等级:守门人)
操作员B:黎波(权限等级:观测者)
操作员C:未知ID(生物特征匹配度97.3%)
“未知ID?”冉光荣冷笑,“总不会是那位啃瓜子的老和尚吧。”
话音未落,冷冻舱猛然震动,舱盖弹开一道缝隙。黑雾涌出,却不是向外扩散,而是贴着地面爬行,像有意识般绕过三人脚踝,汇聚到角落一张停尸台上。那里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胸口微微起伏。
“还有心跳?”陈清雪握紧刀柄。
彭涵汐快步上前,掀开白布一角——刘淑雅的脸露了出来。左颊酒窝深处,封印符文正在溃烂,丝丝黑线顺着颧骨蔓延。她双眼紧闭,睫毛却在颤动,像是梦里正拼命挣扎。
“她在里面。”彭涵汐声音发紧,“意识被拖进了系统深层。”
“怎么救?”冉光荣问。
“她得自己爬出来。”彭涵汐将机械打字机架在台边,手指飞快敲击,“我们能做的,只有维持外部阵法,防止数据反噬把她彻底格式化。”
冉光荣立刻掏出乾坤袋,十二种辟邪砂倾泻而出。他抓起“七阴砂”,混着嚼碎的奇门书页撒向四壁,再用哭丧棒尖在地上划出逆八卦。每画一笔,铜钱就在袖中轻响一次,像是在替他数着命里的余数。
陈清雪则盘膝坐在刘淑雅头侧,一手按她天灵盖,一手掐诀引血入眉心。她低声重复那句口诀,声音越来越轻,几乎与嗡鸣融为一体。
不知过了多久,刘淑雅的手指突然抽搐了一下。
紧接着,她猛地睁眼——瞳孔却是全黑的,没有一丝光。
“我看见了……”她嗓音沙哑,像是从井底传来,“我的葬礼。”
她说,棺材是透明的,摆在仁和医院天台。宾客穿着旧式警服、戏班行头、民国长衫,全是已经死去的人。龚长兴在唱《夜奔》,彭涵汐的父亲站在人群最前,手里捧着一本烧焦的笔记。
“他们说……结局早就写好了。”刘淑雅嘴角扯出苦笑,“劝我别挣扎,说B7关不掉,轮回停不下。”
“那你信吗?”陈清雪问。
刘淑雅没答,反而抬起手,狠狠咬破舌尖。鲜血喷溅在棺壁上,竟凝成四个字:B7未关。
“痛就是真的。”她喘着气,“只要我还觉得疼,就没被吃干净。”
下一秒,她整张脸开始扭曲,尸毒自酒窝爆发,蛛网状血纹瞬间爬满脸颊。可她非但不压制,反而张嘴啃向自己手臂上的纸钱灰烬——那是她祖父留下的最后一道判官笔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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