津门地下三百米,空气早已不是用来呼吸的。
它凝滞、厚重,像熬糊的沥青,每一口吸入都带着铁锈与腐骨的腥气。三人贴着岩壁前行,脚下踩的不是泥土,而是层层叠叠的人皮蜡尸残渣——夜航船的杰作,用横死者的天灵盖炼成的“引路砖”。每一步落下,都有细微的“咔嚓”声,仿佛踩碎了谁的眼眶。
陈清雪走在最前,刑天斧横握,枪套里的九二式警枪早已卸下弹匣,取而代之的是三枚浸过朱砂的铜钱。她没再点烟,爆珠香烟在指间折断,薄荷味混着血腥在鼻腔炸开。她知道,这地方不能有火——怨气是活的,火是饵。
彭涵汐紧随其后,子母封魂袋横于胸前,公文包外壳微微鼓动,像是里面有东西在呼吸。她的眼镜片上浮着一层淡金色符纹,那是《河图残卷》逆阵的投影,正缓缓旋转,将前方黑雾中的怨念路径标为红点。她的嘴唇发白,不是冷,是血被一点点抽走——逆阵要供能,而她是唯一的炉心。
“还有七步。”她声音极轻,像是怕惊醒什么,“怨液密度在上升,已经到了能吞噬记忆的程度。”
冉光荣落在最后,左手三枚乾隆通宝捏得死紧,右手则不断从乾坤袋里掏出花生米,用《奇门遁甲》书页裹好,撒在三人身后。纸页遇地即燃,不生火焰,只冒青烟,烟气盘旋成九宫格形状,短暂撑开一条安全通道。
“别回头看。”他低声道,嗓音沙哑,“回头的人,会被自己的影子吃掉。”
话音刚落,陈清雪脚步一顿。
前方三十步,一道青铜巨鼎静静矗立,高约两丈,三足盘踞如龙爪,鼎腹刻着星轨与山河图,中央却裂开一道缝隙,汩汩涌出黑色黏液——那不是液体,是凝固的怨念,像融化的沥青,又像活物的血液。
“建文帝最初的鼎。”彭涵汐呼吸一滞,“但它……被污染了。”
鼎身爬满黑色脉络,如同血管般搏动,每一次跳动,都发出一声低沉的哀嚎。那不是风声,也不是幻听,是实实在在的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来自地底深处,来自每个人的记忆角落。
陈清雪听见了妹妹的哭声。
彭涵汐听见了父亲焚稿时的咳嗽。
冉光荣听见了八岁那年,母亲在火海中喊他名字的最后一声。
“别信。”冉光荣猛地拍地,三枚铜钱嵌入岩缝,形成三角镇魂阵,“这是怨气在啃你们的根!”
陈清雪咬破舌尖,血腥味让她清醒了一瞬。她抬手,枪托狠狠砸向鼎沿——“铛!”一声巨响,黑雾被震退半尺,爆珠香烟残骸在掌心燃烧殆尽,灰烬飘散,竟在空中凝成一道微型符咒,一闪即灭。
“科学手段破邪?”冉光荣冷笑,“你这招,比道士还邪门。”
“管用就行。”她喘息,额头渗出冷汗,“继续。”
彭涵汐深吸一口气,摘下眼镜,将平光镜片贴在公文包表面。她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镜片上,符纹瞬间亮起,子母封魂袋主袋缓缓张开,露出内层密密麻麻的民国档案符纸。
“我要封印怨气核心。”她声音冷静,“接下来三十秒,我不能被打扰。”
“需要多久?”冉光荣问。
“三十秒。”她重复,“多了,我会疯;少了,它会反噬。”
话音未落,她已将双手插入封魂袋,符纸如蝶群飞出,环绕鼎身旋转,形成一道逆河图屏障。黑雾剧烈翻滚,仿佛有无数只手在撕扯那层光膜。
陈清雪握紧刑天斧,站在她身侧,警惕四周。
冉光荣则蹲下身,将最后一包花生米埋入阵眼,低声念道:“开门闭死,借命引路,若真有鬼,先问我手里的铜钱答不答应。”
时间一秒一秒过去。
符纸一张张燃烧,化为灰烬,又被怨气吞噬。彭涵汐的脸色越来越白,指尖开始发紫,但她没有停下。
直到第三十秒——
“封!”
她双掌合十,猛然下压。
刹那间,鼎身震动,黑雾如潮水般倒卷,尽数被吸入封魂袋。鼎上的黑色脉络迅速褪去,露出原本的青铜光泽。
成功了?
不。
就在封印完成的瞬间,彭涵汐的眼镜猛然炸裂。
玳瑁镜框崩成碎片,划过她的脸颊,留下三道血痕。而那片平光镜片,竟在空中悬停片刻,随后缓缓翻转——
镜背镶嵌着一枚微型青铜符,符上人影轮廓模糊,却依稀可见帝王冠冕,衣袖宽大,手持一卷竹简。
“建文帝……”冉光荣瞳孔一缩,“你他妈一直带着他的残魂?”
彭涵汐没回答。她盯着那枚符,眼神复杂,像是看见了二十年前父亲焚稿时,藏在火堆深处的那一角残片。
就在这时,青铜鼎突然发出一声低鸣。
不是金属的震动,而是某种意识的苏醒。
鼎腹裂缝中,一道虚影缓缓浮现。
那是个男子,身穿明黄龙袍,面容枯槁,双眼空洞,却在看到刑天斧的瞬间,瞳孔骤然收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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