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开了。
那扇由民国档案馆幻影构成的门,边缘泛着水波般的蓝光,像一块浸在寒潭里的铁皮,微微震颤。陈清雪的斧刃还插在现实与虚妄交界的裂缝中,金篆“屠恶除秽”余韵未散,如同悬在头顶的一口钟,嗡鸣不止。
她没拔斧,反而将身体重心前压,肩胛骨绷成一道弓弦。
“走。”她说。
声音不大,却像刀锋划过玻璃,割开了众人凝固的呼吸。
冉光荣第一个跨步,哭丧棒挑着那张油纸八卦图,像是举了把破伞。他左手指缝夹着三枚乾隆通宝,铜钱边缘已被刚才的高能辐射磨出毛刺,指尖渗血,滴落在地时竟发出“滋”的轻响——不是水声,是烧红的铁坠入冰窟。
彭涵汐紧随其后,公文包贴在胸前,封魂袋第三层仍钉着银线,微微震颤,仿佛里面关着一只快醒的蛇。她眼镜片后的目光死死盯着前方B区编号墙,嘴唇无声开合,默念着父亲笔记里的密语节拍。
黎波最后一个动身,膝盖还在发抖。他右手按着额头朱砂符印,青蓝双瞳交替闪烁,每眨一次,视野里就多出一帧昭和年间的码头画面:穿军靴的脚、锈蚀的吊钩、漂浮在水面的招魂幡……可当他想聚焦时,那些影像又碎成光斑。
刘淑雅走在最边沿,左手捂住左脸酒窝。那里正隐隐发烫,血纹如蛛网般爬向耳根。她没说话,但从进门前起,舌尖就一直抵着上颚——尸毒在体内翻涌,判官笔的虚影在脊椎深处若隐若现。
踏入幻影门的瞬间,空气变了。
不是温度,也不是湿度。
是一种“质地”的转变——像是从棉布走进铁丝网,每一寸裸露的皮肤都被无形的针尖扫过。
紫外线。
高强度、持续性的紫光从四面八方倾泻而下,照得人眼底发酸。档案柜自动弹开,文件飞出半尺便卷曲碳化,化作灰烬飘落。金属把手熔成液滴,滴答砸地,腾起白烟。
“操!”冉光荣猛地蹲下,哭丧棒横扫地面,油纸八卦被气流掀起,贴在通风口边缘。三枚铜钱脱手而出,嵌入墙壁裂缝,形成三角阵眼。他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雾,混着阴沉砂扬起,黑雾瞬间膨胀,折射紫光,将其引向废弃管道。
“阴眼遮阳局,市井摊贩驱蚊灯变种。”他咧嘴一笑,牙龈带血,“文明社会,就得用文明手段治辐射。”
陈清雪已将刑天斧抽出,斜插于地,金篆微亮,护盾扩散至五米范围。她摘下枪套旁的爆珠香烟,拇指一碾,薄荷浓烟混着烟草味升腾,在护盾上方形成一层灰蒙屏障,进一步削弱光线穿透力。
彭涵汐趁机冲向B-7柜,公文包打开,锁阳蛊的气息弥漫开来——那是她二十年来吞服延寿秘药的味道,苦涩中带着一丝腐朽的甜。封魂袋母袋轻颤,内衬传出低频共振,像是某段录音正在倒带。
“在这里。”她低声道。
黎波踉跄上前,双瞳收缩成针孔状,强行聚焦。他的视线扫过柜体,表面看似普通文书,实则编号字体略有偏移,墨迹深浅不一——典型的加密伪装。
“第二层,夹层。”他说,声音沙哑如砂纸摩擦。
彭涵汐伸手去拉抽屉,指尖刚触到金属滑轨,整排档案柜突然剧烈震动,紫光强度骤增三倍!
“警告机制!”冉光荣大吼,“别碰原件!”
可已经晚了。
一道高能脉冲自天花板射下,直扑彭涵汐面门。陈清雪反应极快,斧身横移,金篆爆发短暂强光,硬生生截断光束。冲击波掀翻两张阅览桌,木屑纷飞。
刘淑雅却在这时动了。
她咬破舌尖,一口混着尸毒的血喷在黄表纸上,纸钱燃起幽蓝火焰。她将这团火贴向锁芯,闭目低语。
“借死者之忆,溯开锁之痕。”
刹那间,她背脊莲花纹灼烫发红,脑海中涌入一段记忆:
1996年夏,暴雨夜。
一个穿太极高领衫的男人站在柜前,指纹录入,虹膜扫描失败,改用手写密码——P-7。
他回头看了眼监控,眼神复杂,随即撕掉记录条,塞进洗髓经残页夹层。
“成了。”刘淑雅睁开眼,嘴角溢血。
咔哒。
禁阅区铁门缓缓开启。
门缝透出的不只是冷风,还有一段旋律。
日语招魂曲,低回婉转,却带着某种机械式的精准节奏。更诡异的是,曲调中途忽然转调,夹杂一声轻笑——慵懒、妩媚,却又冰冷如霜。
川岛芳子的笑声。
冉光荣耳朵一动,立刻从乾坤袋摸出一把花生米撒在地上。豆粒滚了几圈,齐刷刷指向门内深处。
“有东西在唱歌。”他说,“而且穿旗袍。”
没人接梗。
他们鱼贯而入。
室内无灯,唯有图纸本身泛着微弱荧光。一张1996年海河防汛图平铺于石台,边角已开始碳化。彭涵汐立刻摘下玳瑁镜片,取出星象图纱巾覆于图纸之上,氧化速度减缓。
黎波闭目,双瞳投影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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