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永恒之誓”时已是正午,阳光刺得人睁不开眼。沈夜站在街边点了根烟,火光映着他指节上淡蓝的纹路。他拨通图书馆前台电话:“麻烦帮我查一份《津门志异》的借阅记录。”
半小时后,他穿过图书馆长长的走廊,消毒水味混着旧纸的气息扑面而来。阳光透过百叶窗在木地板上切出金条,沈夜站在门口,看见穿月白衬衫的女子正低头整理档案。
她戴着手套的指尖抚过一页残破的纸,腕骨在皮肤下投出细弱的影子,像枝桠浸在月光里。
“找《津门志异》?”她没抬头,声音像浸了茶的棉,“关于‘镜祭’的那页,原件昨天被借走了——借阅记录上写着你的名字。”
沈夜脚步顿住。他从未登记过这个名字。
“市立图书馆系统联网前有个手写台账。”她终于抬头,指尖轻点桌角一本泛黄的日志,“我昨晚整理档案时看到的。你说巧不巧?”
他盯着她镜片后琥珀色的眼睛,忽然觉得那颜色不像人类该有的——倒像是古玉埋土百年后透出的幽光。
“你知道我会来?”他问。
“这种事,总会找上你这样的人。”她摘下手套,指节上沾着极小的墨点,“苏清影,古籍修复员。”
沈夜在她对面坐下。她翻开一本线装书,纸页发出脆响,带着岁月风干的枯涩:“清乾隆年间,津门柳氏有女难嫁,术士行‘双生契’——以活人双魂共寄一体,借镜阵锁命格,换百年姻缘不散。”她指尖划过一行小字,“双魂相争,终必有一死,故又称‘血誓镜盟’。”
沈夜盯着她翻动纸页的手指,耳畔嗡鸣渐起。他下意识咬住后槽牙,一股铁锈味在嘴里散开——那是每次接近“残响”真相时才有的征兆。
他想起监控里新娘眼尾颠倒的泪痣——那是镜中魂挤占本体的征兆。
“所以那些新人……”他声音发哑,“不是发疯,是被‘另一个自己’杀了。”
苏清影合上书本,阳光在她睫毛上跳了跳:“柳氏最后一代家主,是位姓柳的老太太。”她从抽屉里拿出张老照片,照片里穿旗袍的女人抱着个穿红肚兜的女娃,“现在应该九十多了,住在城郊老宅。”
沈夜摸出手机,屏幕自动亮起——徐策的定位钉在一个红点上,标注着“槐树林”。
可信号格是空的。没有网络,也没有来电记录。
他盯着那条凭空浮现的信息,指节上的蓝纹猛地一烫——这不是数据,是残响在预警。
窗外的风突然大了,吹得古籍的纸页哗哗响,像无数人在低语。
沈夜望着照片里老太太的眼睛,那双眼在岁月里褪成灰白,却仍像两口深井,藏着没咽下去的执念。
他把手机攥进掌心,指节上的蓝纹又开始发烫——这次,他要送的“亡魂”,可能不只是镜中的那些。
沈夜把老照片推回桌面时,指腹擦过柳老太太旗袍上的盘扣纹路。
苏清影的指尖跟着覆上来,在“柳氏双生契”几个字上轻轻一按:“仪式需要活祭三重镜——第一重锁魂,第二重夺舍,第三重……”她抬眼,镜片后的琥珀色瞳孔泛起冷光,“是让镜中魂彻底取代本体,以死亡完成‘永恒’。”
“所以柳老太太要的不是婚礼,是让镜中魂替新娘活过百年?”沈夜摩挲着手机,徐策的短信还亮在屏幕上,“那新娘柳如烟……”
“是柳家最后一代血脉。”苏清影从抽屉里抽出个牛皮纸袋,倒出一叠泛黄的剪报,“十年前柳家车祸,独子夫妇双亡,只留下这个孙女。老太太把她养在老宅,院子里种满了槐树——槐者,木鬼也,最招阴魂。”她翻到一张照片,背景里的雕花窗棂后,隐约能看见一面一人高的穿衣镜,“上个月我去老宅修复《津门志异》残卷,那面镜子就立在堂屋,镜面蒙着红绸,可我路过时……”她顿了顿,“听见里面有两个人说话。”
沈夜的后槽牙咬出声。
他能想象那场景:红绸下的镜面映着虚空中的影子,两个声音重叠着,一个是小女孩的软糯,一个是女人的沙哑——那是柳如烟和她镜中魂的对话,从童年就开始的寄生。
“今晚去老宅。”他突然站起来,椅子在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我需要看看那面镜子,还有柳老太太的‘仪式台’。”
苏清影没有反驳,只是将剪报一张张收进纸袋:“我跟你去。古籍里说,破双生契要‘以魂引魂’,得有个能同时看见本体和镜魂的人。”她抬头时,发梢扫过锁骨,“我能看见。”
城郊的夜来得早。
沈夜把电动车停在槐树林外,远处老宅的飞檐像蹲伏的兽,轮廓割裂着暮色。苏清影提着个檀木匣,里面装着她从图书馆顺来的朱砂、罗盘,还有半块汉代的青铜镜——“镇镜用的,老辈修复古籍时对付过类似的东西。”
老宅的朱漆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昏黄的光,混着霉味与沉香,像是从棺材缝隙里渗出来的气息。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