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的云锦绣坊废墟里,沈夜的指节还卡在断情剪的凹槽里。
最后一根猩红绣线断裂时发出的嗡鸣尚未消散,整面墙的旧绣品突然如活物般翻卷起来。
褪色的丝线在惨白月光下重新晕染出血色,针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组,竟在墙面上勾勒出数十双正在分离的手——指甲抠进对方掌心的深痕泛着青紫反光,腕骨被勒出的淤斑渗出虚幻血珠,指缝间扯断的半截红线随风轻颤,全是历代被血线娘子绞杀的恋人临终瞬间。
不好。沈夜咬着后槽牙骂了半句,后背重重撞上斑驳的木柱,碎屑扎进衣领,带来一阵刺痒的痛感。
他能感觉到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不是因为恐惧,是残响在预警。
七枚挂坠贴着锁骨发烫,溺亡者最先震颤,潮湿的水汽顺着脊椎往上涌,在他鼻腔里凝成细密的水珠——那是残响在传递信息:空气中有极细微的震动频率,像无数根绣针正在看不见的空间里穿梭,每一针都扎在与的软肋上。耳畔甚至响起微弱的“嗤嗤”声,如同针尖划过铜镜。
他迅速从背包取出三盏魂灯,指尖在灯芯上一抹,火星地窜起,带出一缕焦油味。
灯影在地上投出三角阵,暗红的光晕刚好罩住他的脚面,皮鞋边缘在光影中微微扭曲,仿佛地面也在呼吸。
这是从《残响共鸣频率表》里翻出的稳定阵式,能暂时压制残响间的能量乱流。坠落者节奏在意识深处苏醒,他闭着眼数心跳:1、2、3......失重感从头顶压下来,像被人从三十层天台推下时的瞬间,胃部猛地一沉,心率竟真的随着记忆里的自由落体频率平稳下来。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
沈夜摸出来的动作慢了半拍——他知道这通电话是谁打来的,就像知道上个月暴雨夜苏清影踩着积水送来古籍时,伞骨缝里渗的不是雨水,是被红线刮破的血珠,那股铁锈味至今还留在他舌尖的记忆里。
屏幕亮起的瞬间,他的瞳孔缩成针尖:备注的号码,来电显示却是乱码,像素点不断错位,像被某种力量强行篡改。
今晚我有点累,不来了。
机械合成的女声从听筒里钻出来,尾音带着电子音特有的延迟,每字之间都有微妙的停顿,如同录音回放。
沈夜把手机贴在耳边,映影者残响自动启动——那是他被厉鬼拖入镜中世界时凝聚的残响,能捕捉声波里的细微褶皱。
他听见了,在字和字之间,有0.3秒的空白,像磁带被强行剪断又粘合的接口,还夹杂着一丝极低频的嗡鸣,像是镜子内部的共振。
不是她。他对着空气说,指腹重重按在手机挂断键上,玻璃屏在掌心硌出红印,残留着冰冷的触感。
真正的苏清影......他突然转身看向绷架上的绣像,苏清影眼角那滴泪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表面竟有一层极薄的膜状波动,如同镜面将裂未裂。
风从破门灌进来,卷起地上的香灰,扑在脸上带着粉尘的粗粝感。
沈夜弯腰抓起半块碎砖,在泥地上画了个圈——这是他经营剧本杀时养成的习惯,把线索摊在才能理清楚。
他想起老校书人说的引心契,想起《岭南巫祝禁器录》里那句以情为引,以镜为牢,更想起七张月圆夜并肩图扫描件里,第三幅图衣袖褶皱处那道炭化的痕迹——那不是污渍,而是火焰舔舐过的印记,只有通过“焚身者残响”才能还原其真实温度轨迹。
焚身者残响,启动。他默念着,肺部突然窜起灼烧感——那是他被厉鬼用火烧死时留下的记忆,皮肤焦裂的痛觉正顺着神经末梢往上爬,喉咙深处泛起一股焦糊味,连呼吸都像吸入滚烫铁砂。
他闭着眼,用残响回溯那幅扫描件的每一寸细节:苏清影的发梢、他自己的袖口、石凳上的青苔……直到,在他右肩衣袖的褶皱里,发现一点极淡的焦黑——那不是图像瑕疵,而是现实空间坐标的烙印,温度残迹指向地下深处。
对应现实位置......他猛地睁开眼,瞳孔收缩如刀锋,绣坊地窖。
背包拉链撕开的声响在废墟里格外刺耳,金属齿咬合的声音刮得耳膜生疼。
沈夜摸出银粉朱砂瓶、油纸伞碎片和断情剪,最后把七枚残响挂坠串成项链,沉甸甸地压在胸口,金属边缘抵着胸骨,传来持续的压迫感。
临出门时,他的目光扫过绷架上的绣像,苏清影的泪还挂在眼角,但这次他没伸手去碰。等我把你捞出来,他对着空气说,声音里带着沙砾般的粗糙,喉结滚动间泛起干涩的痛,再一起擦。
地窖铁门锈得厉害,铁锈粉末簌簌落下,沾在指尖有种干燥而微涩的触感。
沈夜用断情剪卡住门缝,手臂肌肉绷成硬线。吱呀——一声闷响,门轴迸出几星火星,烫在他的手背上,留下瞬时的灼痛,露出下面的阶梯。
那哪是阶梯,分明是无数根干枯的人发与红线绞缠而成,每一根发丝都打着死结,散发出陈年尸蜡与腐血混合的腥气,每段红线都浸着暗褐色的血渍,在月光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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