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对于黄影来说,空气中飘散的味道,已经完全不同。
不再是同伴伤口腐烂的腥臭,不再是饥饿与绝望交织的死寂。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草药清香、浓烈血腥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希望的味道。
它趴在仓库最不起眼的角落里,这个位置能让它观察到所有狗,同时又不会被轻易注意到——这是它多年流浪生涯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它那条被咬伤的后腿,正敷着那种神奇的“绿泥巴”,清凉的感觉渗透皮肉,有效地缓解了钻心的疼痛。
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待遇。
在黑枭的队伍里,受伤,尤其是伤了腿这种影响行动能力的伤,基本就等于宣判了死刑。要么被抛弃,自生自灭;要么在下一次争抢食物时,被更强壮的同类撕碎。怜悯,是弱者才会有的情绪。
可那个白色的“王”,却用最珍贵的草药,一视同仁地为它们这些降兵疗伤。
黄影抬起头,它那双冷静得近乎淡漠的眼睛,第一次带上了复杂的情绪。它看着那个正与几员大将低声交谈的白色身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就是崇拜吗?
不,黄影告诉自己,这不是。这只是对强者的敬畏,是对更优生存策略的认可。
但它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那个身影所吸引。
太强了。
黄影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复盘着那场血战。林凡的每一次闪避,每一次突袭,都像教科书一样精准、高效。尤其是最后那套同归于尽般的招式,那种狠厉,那种决绝,那种对自己都毫不留情的疯狂,让黄影第一次感到了发自内心的战栗。
它见过比林凡更壮的狗,见过比林凡更凶的狗,但它从未见过,有谁能将智慧、速度和狠辣,结合得如此完美。
那已经不是野兽的搏杀,那是一门艺术,一门关于杀戮的艺术。
更让它感到激动的,是这个新势力所展现出的巨大潜力。
看看那个叫阿黑的大丹犬,壮得像座山,却对林凡的命令言听计从,甚至愿意用身体去为他挡住最致命的攻击。
看看那个叫刀疤的黑狗,脸上的伤疤比谁都狰狞,一看就是个桀骜不驯的狠角色,可在林凡面前,却收敛了所有的戾气,像一头被驯服的野狼。
还有大黄、坦克……这些无一不是能独霸一方的猛将,此刻却都心甘情愿地,围绕在那只白色的、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瘦弱的杂毛狗身边,为他马首是瞻。
为什么?
黄影想不通,这是它最大的好奇。
凭什么?就凭那几招诡异的爪法?还是凭那份敢于以伤换伤的疯狂?
不,不够。
黄影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林凡那双眼睛上。那是一双它从未见过的眼睛,深邃、冷静,仿佛能洞穿一切。在那双眼睛里,它看不到普通狗王的暴虐和贪婪,也看不到失败者的沮丧和怨恨。那里面,是一种运筹帷幄的自信,是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它忽然有些明白了。
它们这些狗,争的是一块骨头,一个地盘。
而那只白色的王,他图谋的,或许是这整片天空。
跟着黑枭,能吃饱,但随时可能在内斗或外战中死去。而跟着这位新王……黄影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起来。它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更加广阔的世界,正在向它缓缓打开。
它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神中的火热。
它告诉自己,要忍耐,要观察。这或许是它这辈子最大的翻身机会,它必须牢牢抓住。
……
第二天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仓库破旧的窗户,照亮了里面的尘埃。
林凡的伤势很重,但他依旧起得很早。
他没有急着去规划未来,而是做了一件所有新王上任后都会做的事——逐一审视自己新收服的部下。
黑枭和它那四名最忠心的死党,自然是核心。林凡只是简单地询问了一下它们的名字和特长,便让它们安心养伤。
然后,轮到了那些普通的、在昨晚的骚乱中选择追随黑枭的狗。
林凡的目光,从每一只狗的身上扫过。
他的眼神并不凶狠,却带着一种直抵内心的穿透力。被他看到的狗,都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甚至身体微微发抖。
“你,为什么跟着黑枭?”林凡的声音很平静。
被问到的是一只壮硕的杂毛狗,它紧张地说道:“我……我打不过黑枭老大,跟着他,有吃的。”
林凡点了点头,又看向下一只。
“你呢?”
“我……我跟二猛有过节,他当了老大,我没好日子过。”
“你?”
“我……我就觉得黑枭老大比二猛更像个王。”
……
林凡问得很慢,很仔细。他问的不是实力,不是战功,而是“动机”。
一个团队,最怕的不是实力不济,而是人心不齐。他要剔除那些墙头草和投机者。
一圈问下来,林凡的心里已经有了数。
黑枭的这些忠诚手下,刨去那四个核心死党,真正能打、且心智坚定的,其实不多,留下的也就五六只。其他都是一般的中型犬,它们选择黑枭,更多的是出于习惯和对二猛的恐惧,忠诚度十分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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