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怀希望到府进谏,却被人怒斥后扫地出门,张轨等人心中的郁闷可想而知。在交涉失败之后,何桢、刘钦联合下了逐客令,命其速速滚出去。所以他连身为朝廷官员的体面都保不住了,被奴仆们推搡着驱赶下楼,往别院门口走去。一路之上,四人自然是摇头叹气。
“早就劝过督君,不要如此登门,不仅得罪于人,而且无济于事。就连路、李二位将军都劝不动,何况是你这个普通文吏呢?公无渡河,公竟渡河!唉!”高涤一副沮丧的模样,长期相伴、出言无忌。他已经深受熏染,引用的是汉乐府的《公无渡河》篇,意在说对方的不听劝。
“堕河而死,当奈公何!可是说真话还不至于死嘛!”张轨同样是不太满意这个结果,可他还是拍拍高涤的肩膀勉励道:“即便如此,可我们已经尽心尽力,这才是最重要的。如果明明知道实情,却把话憋在心里,怎是大丈夫所为?况且我原本就答应过胡大将军,现在也算没有辜负他的嘱托。”
“彦清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咱们督君是何等作风,难道你还不知道吗?当初为了自己所谓的正确信念,非得闹得身陷牢狱之中时,你不也在场吗?”魏准耸了耸肩,心有感触地说着风凉话。其实他和高涤一样,虽然口中说的都是反对的话,可心中都赞赏张轨那不合时宜的信仰和正气,否则也不至于愿意忠心追随、驱驰南北。
“愿督君不仅要有宁武子之智,也要效仿宁武子之愚,该装聋作哑时就装聋作哑嘛!洛阳城中的黄沙狱,我可不想再下一次了!”高涤再次引用着典故,以使对方无法反驳。他已经不再是那个十岁的懵懂男孩了,已经变得非常有主见和智慧,且能够大胆诚恳地向主人劝谏,这一点弥足珍贵。
“督君明鉴,小人附议!”魏准说不出这种妙语,可态度一致。
“好啦好啦,我答应你们,绝不至于再犯那种大错!我有那么傻吗?否则的话,‘天厌之,天厌之’!”张轨被逗得啼笑皆非,都几乎忘掉了方才的不悦,他也非常喜欢两位同伴这种推心置腹、敢于直言的感觉。他甚至还伸出手来,顺着话题引用孔子的名言,装作对天发誓的样子。在当场作出保证后,他又道:“总之今后谏言,我都会点到为止,尔等放心。这次的贸然出兵是阻拦不住了,此战虽不至于败可一定颇有风险,我们还需要小心准备才是。”
“是!”高涤、魏准应声道。
还没等三人来到门口,外头忽然就冲进来一群人,满脸堆欢地往里走。为首者人高马大、浓眉大眼、胡须细长,穿着一身朱红色的袍服,挂着皮革制成的蹀躞带,穿着头部高跷的鹿皮靴,全是劲爽的代北武士装束。而他身后那些随从们则穿得更加粗犷,衣着以塞上风格的皮裘居多,甚至还有披着风帽者。很显然,这都是并州本地人。
“上官好,上官好!”还没等张轨反应过来,那个首领就谄媚地躬身打着招呼,挤出的笑容无比纯真。这已经是此人的习惯了,看到身穿官服者就尊敬有加。尤其是看到张轨等人是从刺史刘钦处出来,又是传闻中的京城来客,使他更是谦卑有加。他哪里知道,对方其实是不速之客。
“你好。”张轨感到莫名其妙,可只好还礼。
“豹儿,是我的豹儿来了吗?”更出乎意料的是,刚才还摆着脸色的刘钦,站在楼下瞧见来者的身影,急忙欢喜地率人迎上前来,显得乐不可支。至于张轨那三人,自然是被挤到一边去,傻傻地看着这场荒诞闹剧。那个首领看着早就过了四十旬,怎可能是刘钦的儿子?
“阿父!听蒙你的信使召唤,我岂敢耽搁?只是部中有点恼人的杂事,拖到今天才能赶到太原,实在是万分罪过!”不仅如此,首领还当众跪拜在地,朝着刘钦重重地磕了几个头。
“呵呵,何事惹得你如此烦心啊?若是附近的官吏滋事,你只管修书与我来报,我自会加以管教。”刘钦笑眯眯地拂手一挥,很是威武霸气的模样,并州自然是他的地盘。
“嘿嘿,有阿父的鼎力支持,哪个不长眼的官吏敢欺辱我的北部?”首领闻言昂首挺胸,再次躬身拜谢一番,然后解释道:“是附近的几个部渠,近期乱糟糟得都没有了官长约束,经常有人来搅扰我部。儿实在是不得已,出兵平灭了几个作恶的附贼渠帅,抓了他们的余党。”
“嗯,你办事最为妥帖,我一向是放心的。再说我早就下了命令,允许你出兵镇抚所有的匈奴五部,包括临近的汉人郡县,大胆去做就行。若是需要官兵支持的话,也尽管开口。”刘钦还是那么地威风凛凛,口气中完全把大晋的郡县官吏、军中将士,都当做了自家的私产,可以随意动用。说来也是,不趁着还在刺史任上多用用,赚足了钱和人情,将来调走了岂不是悔之晚矣。
“不,不,对付区区几个群龙无首贼寇,儿的北部铁骑足堪使用,何须动用天兵?”心中有鬼的首领,连忙摇着手客气拒绝,然后迅速转移了话题,说到对方最感兴趣的事情上:“不敢欺瞒阿父,这次捕捉到了很多贼党男女,此番我均携带来晋阳,专供官市发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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