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凛割面,铁马铮铮鏖兵。
在空旷的平原上,徒步面对数倍于己的骑兵冲击,别说考虑胜算几何,生还的机会都是渺茫,张轨非常清楚这点。若是手中握有汉代着名的“斩马剑”,凭借长柄利刃斩奔马之腿或腹,尚有一搏的机会。可他们眼下,除了寻常的三尺刀剑,无物傍身。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张轨忽然发现眼前倒下的敌人尸首旁,横着一根铁头长木殳,登时想到了个死马当活马医的对策。敌骑马上冲到眼前,他顾不上解释,立刻收起剑将其拾起来,将铁的一端倒置在后,把木的一端斜向前上方。然后他端着长殳,竟然大喊着迎面反冲锋而去。
敌骑纷纷大笑,特别是那个右部帅刘训兜,简直是乐得前俯后仰,几乎要从马鞍上摔下来。这种螳臂当车的行为,平添了他们大胜之余的乐趣,必定是日后的笑谈。何况是倒持长殳的愚蠢行为,简直说明了对方的绝望和疯癫,这家伙应该是被吓傻了,连兵器都不会用了。
迎面的胡骑连连催马,意图要撞死这只蚂蚱,当先争个头筹。就在呼吸之间,张轨也已经快步冲到了此人的前,只见他使出了平生的力气,狠狠地将长殳的铁端插入干燥的草地,而将木柄那头斜对着奔马。之所以要倒持,就是因为铁端能破冻土,使之坚固挺立。
做完这之后,张轨猛地向侧边闪身躲开,得益于骑兵因速度快慢区别而产生的缝隙,他看准时机低着头蹲伏在地,避免了旁侧敌骑的攻击。生命远重于形象,他很清楚这点,前世多年的实战经验救了他。只是此刻又听见身后厮杀和喊叫声,他明白同伴们的遭遇并不好,可无力顾及。
“吁!”“吁!”胡骑既惊且怕,他知道快马如若撞上长殳,是怎样的下场。即便只是个粗糙的木棍,也能洞穿马腹。幸好眼前的只是一根,否则荆棘丛般的木殳,他将避无可避。可马速已经很难遏制,他费尽全力勒马扭转方向,坐骑还是的腹部被重重刮伤,哀鸣着站立不稳,没冲出两步就轰然倒地。
摔下马鞍的胡骑,被磕得眼冒金星,喉咙底一阵血腥味。他挣着推开伤马,还没站稳脚步就发现,张轨挥着长剑杀到了眼前。匆忙之间,他想也没想就转过身去,抱着头用背部迎接兵刃,以保护腹部和头颅。只听见铿铿几声,张轨迅速砍了几剑,却没怎么伤着。
“精铁甲!”张轨大骂一声,发酸的手臂力道减弱,被对方找到个机会,逃出几步站起身。这次战斗中,故意示弱的匈奴叛军披着破烂的皮裘,其实底下却都穿着结实的铁甲或皮胄,此人的装备尤好。借着兽皮类的披风,可以遮掩甲胄的连接或薄弱处,还可以缓解敌人的打击,所以东西方游牧民族不约而同地采用了这种方法,同时期肆虐欧陆的哥特人亦然。
那匈奴人长得人高马大,此刻犹如野兽般站起身来,挥舞着战刀大骂着砍来,蛮劲十足。相比之下,久战疲惫的张轨招架不住,方才的冲锋反击已经用尽了最后的气力,此刻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踉跄着倒退。就在无比绝望时,事情又出现了转机。
猿猴般敏捷的魏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窜出来的,先是半蹲着不引起人的注意,然后瞅准机会扑到敌人身后,用匕首往其喉咙处狠狠地一割,继而飞快地逃窜开去,避开一段距离。这动作极快,敌人怒瞪着眼睛回头,捂着血涌如泉的咽喉,咳咳着说不出话来。片刻之后,他便支撑不住倒地。
捡得一条命的张轨,感激地向魏准望去,两个人都满脸紧张、心有余悸。可是他们的好运还有多少?他们现在方有余裕观察四周,看看同伴如何。万俟诚壮勇依然,正面顶着敌骑战斗,已经被撞翻在地,抱着重伤的左臂哀嚎。高涤憨直不退,被数根铁头殳轮番猛砸,现在趴在地上没有动静,不知生死。
反观敌骑,在首轮冲锋之后,唯独有那个被暗算的倒霉蛋丢掉了性命,其余人完好无虞。而且遭遇此事,刺激得此辈兽性大发,蛮横着要来索命复仇。刘训兜厉声催促着属下,在数十步外纷纷扭转马头,嚎叫着再度发起了冲击,誓要将张轨等人碾为齑粉。
“嗖!”正在率众冲锋的刘训兜,耳畔忽然传来个凌厉的破空声,他本能地后仰身姿勒马,几乎是以仰躺于鞍的样子,躲过了这次偷袭。原来是一枝丈八长矛,堪堪就从他方才坐立的位置横穿飞过,若非他的反应迅速,早就被捅射下马,这令他既惊怒且后怕。
刘训兜左侧的骑手,就没有这份幸运了,来不及防备这一击。他的头颅被牢牢钉穿破裂,连哀嚎声都没有就翻滚落马,死相非常难看。剩下的匈奴人都勒马不前,警惕望向来自右侧的攻击者,那是十余名晋军骑兵。能将这么硕大的长矛,投掷地如此精准且有力,必是个壮士所为。
“诸位休惊,我等履约归来!”当先的孟观,举着战刀高声呼喊,对着张轨二人道。虽然他的头盔已经不知所踪,披头散发且浑身血污,可还是豪情万丈,似乎依然有充沛的精力。身后仅存的十五名骑兵,仍然聚拢在一堆未散,随着主将齐声喊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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