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事情,先当众说明。这样在官府内拉拉扯扯,像什么话!”和预料的不同,监军何桢竟是满脸春光,看来这段时间没少享受各类滋补之物。他随意抖了抖袖子,那群州兵才敢做出行动,把争执的双方给分开。
“监军容禀,这是个叛逆!”一个官员指鼻骂道。
“无可饶恕的军中败类!”另一个人义愤填膺。
“诸位请看!当时我们身陷重围,仍然昂首挺立、奋战不屈。可这个只想着逃亡的家伙,嫌我们阻拦了去路,竟然对自己人痛下狠手!”第三个人当空伸出手来,右臂竟然缺了手掌,声泪俱下地说道:“我攀着马鞍劝他战斗,可这厮对着我挥刀猛砍,比匈奴人还残忍!”
“还有这等事?”何桢拍案而起,气势汹汹。
听到这番话,不仅是几个当事人,其他听到的人也为之动容,七嘴八舌地开始唾骂起来。那几个“受害者”依然在滔滔不绝地指证,虎背熊腰的孟观俨然成了万夫所指,可后者反倒是闭口不言、满脸不屑,连争辩的兴趣都没有,叉着手看对方继续表演。
“本朝对逃兵逃将,如何处置啊?”何桢转头怒问。
“今日须从严处理,车裂为宜。”刺史刘钦应答道。
“本朝宽宏,以孝治天下,刺史作为牧民之官,有焉能如此残酷的想法?更何况军中本有法度,孟部督的平日言行我也知晓,绝不是临阵退缩之人,其中定有误会。”胡奋瞥了眼那俩活宝,对着庭下大声道:“孟熊罴,你好好说说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是。”大将军发话,孟观才开了口。他并非是不愤怒,反而是愤怒到了极点,所以才选择沉默。此刻他清了清嗓子,解释道:“在下作为败退之军,看到乌水河边的后军被人攻击,所以率部前去营救,想要把主帅带离。可途中遇到这些贪生怕死之徒,一味地阻拦拖延,挡在马前不让我走。迫于无奈,我才伤了一个人,以把这些人驱逐开。”
“你,你胡说!”断掌者跳起来反驳。
“我们亲眼所见,你是逃兵!”其他人也帮腔道。
“颠倒黑白,一至于斯乎?”本来在和贾遵、崔毖叙旧的张轨,听见这些话忍无可忍,挤到前排对峙道:“当初在战场之上,汝辈只想着找人庇护逃亡,所以对孟部督的行动百般阻拦。何曾想你们因此生恨,现在集体污蔑报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
“监军,不要信这个人!他和孟观等人偏偏晚归,难道不是因为和匈奴人达成什么默契,才最终被放回来做奸细的吗?”有个口齿伶俐者,当即想好了栽赃策略,从这个角度做文章。好在张轨隐瞒了曾和刘副仑、呼延腾作伴的事,否则就是板上钉钉的“匈奴走狗”了。
众人于下激烈争论,何桢却心事重重,许久没有说话。
“行了,本州下个定论吧。我姑且不说谁真谁假,单纯从人数上来说,孟观是有罪的。胡大将军,可不要徇私,今日必须处置!”拖延许久,刘钦索性拍板定调,用他那独特的审案方式。也不知道并州在他的治下,冤案错案发生了几何,反正也没人敢和他作对翻案。
“要处置的话,少不了我!”李肇闻言,抢站在了朋友跟前。
“还有在下!”克制了许久的綦毋伣邪,摘下了自己的兜鍪,露出面庞来趋前了几步,微笑仰视着座上的何桢。他是个不喜欢居功的人,然而到了这个地步,顾不上许多了,对往事稍加美化道:“何监军,可还记得小人?战役之上,你我曾并肩作战、协同抗敌?”
“是,是你?”何桢惊讶地指着对方道:“你还活着?”
“蒙君记挂,侥幸生还。”綦毋伣邪躬身行礼。
那段胆战心惊、刻骨铭心的记忆,何桢哪里会忘记。他清楚地很,当初綦毋伣邪来率众解围,救助了自己父子两人。可面对匈奴人的攻击,他却抛下对方独自先逃,原本以为这个倒霉蛋死定了。现在却在这种情况下见面,他既觉得愧疚又感到害怕,愧疚自己的无耻,害怕对方说真相。
值得回味的是,綦毋伣邪口不言是非,反倒说昔日和自己“并肩作战”,这令何桢意外又惊喜。他看得出来,这个校尉并不像表面上那么粗俗,反倒精明得很,知道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对于这种懂得进退的人,倒没必要赶尽杀绝,不如互相给个台阶下,自己的面子上也好看。正思考间,并州官吏中又闪出个人影,横在了中间。
“州君,这个贼子,就是当街声称是匈奴后裔的人!军中尚且有这种败类,难怪军情泄露严重。”站出者是贼捕掾骆敏,指着綦毋伣邪说道。他属于完全没有眼力见的人,明摆着后者和何桢认识,就连断掌人都偃旗息鼓了,可他还喋喋不休要表功。
其实也怨不得骆敏,因为叫孟观等人来的初衷,就是为了街头争执之事。胡奋一向消极对待“抓胡人”之事,何桢、刘钦正好想借这个由头加以打压,所以一并叫来加以指责处罚。至于断掌者的临时栽赃,则是真正的意外。而骆敏只记得完成任务,顾不得场上的形势变化,傻得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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