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表抚慰之意,为稳家国之策,本王特别出资,每位外使加赐布帛百匹,其余蛮夷和宁州军士各十匹。受伤者按程度加倍,死亡者十倍之,日落前全部交割赠予。”当得知此事后,客曹尚书司马楙快刀斩乱麻,干脆利落地用利益收买,令受惊的蛮夷们欢呼雀跃、恐惧顿消。
唯一棘手点的,就是吓破了胆子的梁定,在司马楙的几度亲自安抚之下,其勉强克服了心理恐惧,在与其他外使同等待遇的基础上,又偷偷接受了高达五百匹的馈赠,答应照常配合晋朝军事。在三个部族中,他们扶严夷的势力最为强大,能提供的帮助自然最多。
要是放在朝见之前,司马楙才不会如此卑躬屈膝、低声下气,花如此大的价钱收买蛮夷。可事情就是这么巧,当日在朝廷百官和洛阳万众的见证之下,天子已经开了金口与蛮夷约定。要是后续出了岔子反悔,闹成天朝被蛮夷毁约的笑话,皇帝丢了面子,司马楙就得丢了前途。
于是乎这刺杀的插曲,不仅没形成实质性的伤害,反倒让蛮夷外使们狠狠赚了一笔。他们重新拟定了计划,再留居洛阳半个月休整放松,之后踏上漫长的归途。只可惜因为意外发生,朝廷再也没有允许过他们去郊外游玩,甚至在城里也是配置了大量禁军护卫,没有曾经的宽松自由了。
这段时间里,张轨为了尽自己的责任,主动向司马楙申请也住到那座空闲的府邸去,随时随地保护三位蛮夷。在众人乃至于当事人都逐渐忘掉刺杀案后,他却有了强烈的内疚感和责任心,想要补救那次意外过失,防备再次发生,甚至抓住贼人。对于府内出入的生熟面孔,对于出行游玩的路线,他全部都一一亲自查验,而把其他琐事都丢给两个书吏去做。
得益于抛开杂念的优势,每当外使谈笑玩乐、尽情声乐时,他在房间的角落独自静坐,都会不断反思山坳的旧事。闭上眼睛,刺杀一次又一次在幻想中重演,他的疑惑和思路也越来越清晰。即便外界已经看似风平浪静,可他觉得过于快速简单的定案,漏下了很多关键点。
理清了初步思路之后,他再也按捺不住,抽空去拜访了洛阳县令陈舆,那个忠诚勤恳又满腹牢骚的家伙。京城县令是个很繁忙的工作,陈舆忙碌于各类公文处理和民生琐事,并非随时有空闲。但因为受其欣赏,张轨候在县廨外等了很久,还是得到了优先接见的机会。
“陈令,那次外使出郊游玩是仓促决定,连我都是带着城内游计划去拜访,才被当面告知要改计划的。东吴的人怎么会知道,提前于路中设下埋伏?”甫一见面打过招呼后,张轨就迫不及待地提出了意见。这个怀疑链牵扯太广,他忍了很久,才放心与此人说。
“张郎的思考是对的,乃为官为吏之基。”没想到陈舆丝毫不惊讶,在赞赏之余摇了摇头,原来他也早就注意到了:“我命人详细罗列了该行程涉及的时间、地点、人物,发现中途曾短暂停留过,又在人多的西郊招摇过市,难免会惹得人注意。吴人得以侦知,并非不可能。”
“话虽如此,可这一切也过于巧合。”张轨仍有疑虑。
“说吧,你怀疑何人?”陈舆直接看穿了后辈的小心思。
“是,陈令明鉴,我的确怀疑有人通报消息,否则吴人的出现不会如此巧合且意外。”张轨心中一凛,发现自己还是轻视了对方的能力,重新摆正了态度说道:“在场诸人,外使自是不必说,王琛、施通亦是本朝官吏。至于那些随从和护卫,多有受伤者,有概率但是不大。”
“你想说那个厨师?”陈舆微微一笑,早已猜到。
“对!只有他是外来之人,声称是西南来的流民,却没有任何证据。”张轨没想到,自诩独醒却竟然事事慢人一步。他连忙详细解释,蒙敢是怎样无端出现、行为异常,甚至流露出为皇帝做饭的企图,其心难测。还有当天手握着两支弩箭,眼神狠辣地盯着三个蛮囚,又是如何匆忙掩饰过去。最关键的是,蒙敢对于外使来自林邑、扶严的身份很是震惊,说了句反常的话。
“他的确有些古怪。”陈舆表示认可。
“可是,我又想不通,他是如何与贼人串通消息的!”说完之后,张轨反倒是挠头苦笑,不得不承认道:“从早起开始,我就一直和他同行。期间发现他的神色有异,也特意专门盯着他,却没看到他有何动作。正因为没有证据,且我还成了他无罪的证人,故而不便明说。”
“要不把他抓起来,拷打一番?”陈舆提议道。
“如此无益,反倒误事!陈令试想,他对于同党的行踪是毫不知情的,其同党对于他的行动却是暗中观察,这是单方面的通讯。即便严刑拷问,怕是什么有用的消息也得不到,反而打草惊蛇、一无所获。”张轨急忙道。
“我与张郎所见略同,故而迟迟定不下来主意,没有将其抓捕。”原来刚才的话只是试探,陈舆的心中早就有了定议:“不如将计就计,找个合适的时机,故意放些假消息给蒙敢,并给予适当的自由,让其能够串通贼党,届时你我跟踪行动,来个一网打尽!只是具体计划,还须细细斟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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