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姑娘也是,怎么就纵着自个儿的丫鬟这般……也不管管?”
流言蜚语,如同冬日里的寒风,无孔不入。
其中,又以王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彩云反应最为激烈。
彩云年纪与莺儿相仿,生得也有几分姿色,平日里在王夫人跟前也算得脸。
她早对曾秦存了几分心思,只是碍于身份和王夫人治下严谨,不敢表露。
如今见莺儿竟如此大胆,且似乎颇有进展,心中那股妒火再也压不住。
这日,几个丫鬟在茶房里嘀咕,彩云正好进来,闻言便冷笑着插嘴道:“我当是谁,原来是蘅芜苑那位‘伶俐’人!可不是伶俐么?主子还没动静,她倒先替自己打算上了!
整日往爷们院里钻,拉拉扯扯,磨墨铺纸?谁知道背地里还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真真是丢尽了咱们做丫鬟的脸!”
她这话说得极重,带着浓浓的酸意和恶意,立刻引得几人附和。
“彩云姐姐说的是!到底是商贾家出来的,连带着丫鬟都这般不知礼数!”
“就是!哪像我们彩云姐姐,行事稳重,懂得分寸!”
这些难听的话,很快便传到了莺儿耳中。
她正从大厨房取了份例点心回来,准备再去曾秦院里,却在穿堂处隐隐听到两个婆子的议论。
虽未听全,但那“骚蹄子”、“不知廉耻”、“商贾家没规矩”几个词,像冰锥一样狠狠扎进她心里。
莺儿脸上的血色霎时褪得干干净净,手里的食盒差点拿不稳。
她想过会有人议论,却没想到会如此不堪,如此恶毒!
尤其是彩云,同为家生奴才,何苦这般作践她?
巨大的委屈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她再没心思去送点心,转身跌跌撞撞跑回了蘅芜苑,一进门,见到正在炕上描花样的宝钗,眼泪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下来。
“姑娘!姑娘……”她泣不成声,扑到炕沿前。
宝钗被她这模样吓了一跳,放下花样,蹙眉道:“这是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慢慢说。”
莺儿抽噎着,将外面那些风言风语,尤其是彩云的话,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遍。
末了哭道:“姑娘,奴婢……奴婢没脸见人了!她们……她们说得那样难听……奴婢只是……只是按姑娘说的,去表示感谢,尽尽心意……绝无半点逾越之心啊!
如今可怎么办?若是传得太难听,坏了名声,奴婢……奴婢还不如死了干净!”
她越说越伤心,伏在炕沿上痛哭起来。
宝钗听完,面色沉静如水,但捻着丝线的手指却微微收紧。
她料到会有闲话,却没想到来得如此迅猛恶毒,连“商贾家”都牵扯上了,这分明是连她也一并嘲讽了。
彩云是太太身边的人,她不便直接去理论。
而此事因她默许甚至鼓励而起,她更不能直接去寻曾秦,那成何体统?
岂非坐实了她们主仆别有用心?
眼下,唯有快刀斩乱麻,将此事坐实,风风光光地将莺儿送过去,那些闲言碎语自然不攻自破。
否则,拖延下去,莺儿名声坏了,她的脸面也不好看。
心思电转间,宝钗已有了决断。
她扶起莺儿,拿帕子替她拭泪,语气镇定:“快别哭了,哭肿了眼睛像什么样子。此事我已知晓,原也怪我,考虑不周。”
她沉吟片刻,对莺儿道:“你去开我的箱子,取那对赤金累丝嵌红宝的镯子,再用锦盒装两支上好的山参,随我去琏二奶奶那里一趟。”
莺儿止住哭泣,有些茫然:“去找二奶奶?”
“嗯,”宝钗目光清明,“此事唯有请她出面,做个冰人,才最是妥当。”
当下,主仆二人便带着厚礼,往王熙凤院中来。
王熙凤刚处理完几件家务,正歪在炕上和平儿说笑解闷,见宝钗带着莺儿进来,且莺儿眼睛红肿,心下便猜到了几分。
脸上却堆起笑容:“哟!什么风把宝丫头吹来了?快坐!平儿,看茶!”
宝钗坐下,也不绕弯子,示意莺儿将礼物奉上,开门见山道:“凤姐姐,今日我来,是有件事要求你帮忙。”
王熙凤目光扫过那对分量不轻的金镯和品相极佳的山参,丹凤眼里的笑意更深了几分:“哎呦,咱们姐妹之间,说什么求不求的?但凡我能办的,绝无二话!”
宝钗便叹了口气,将莺儿与曾秦之事,略去自己鼓励的情节,只说莺儿感激曾秦相助,常去走动,不想惹来许多闲话。
如今莺儿名声受损,惶惶不安,她这做主子的,不能看着丫鬟受委屈。
想着曾举人身边也需人伺候,莺儿也是个好的,便想成全此事,特来请她做个媒人,去曾秦那里说道说道。
王熙凤是何等精明人物,岂会不知其中关窍?
她心下暗笑宝钗打得好算盘,既全了丫鬟,又撇清了自己,还顺带在曾秦那里卖了个人情。
不过,这厚礼实在称心,而且促成此事,于她而言,不过是顺水人情,还能拉近与曾秦的关系,何乐而不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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