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的余波在贾府荡漾数日未绝,曾秦的小院门前更是车马渐稠,有慕名来访的清客,也有借故攀交的远亲。
曾秦却以潜心备考为由,大多婉拒,每日依旧雷打不动地前往国子监进学,仿佛那“忠勇文儒”的御匾与厚重赏赐,于他不过清风拂面,了无痕迹。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国子监这天下英才汇聚之地,最不缺的便是心高气傲、眼高于顶之辈。
曾秦以家丁出身得圣眷隆恩,本就惹得许多人心中不平,先前经义辩难他大放异彩,压下陈景行等人气焰,已让不少人暗憋了一口气。
如今皇帝亲旨嘉奖,风头一时无两,更是将这份妒火与不甘催化到了极致。
“哼!不过是侥幸剿了几个毛贼,碰巧入了陛下的眼,便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率性堂内,王允酸溜溜地对着几个围坐在一起的监生低语,目光不时瞟向独自坐在窗边看书的曾秦。
“王兄所言极是!治国平天下,终究要靠圣贤文章,靠真才实学!岂是匹夫之勇可堪大任?”另一人附和道,语气满是不屑。
陈景行脸色阴沉,自上次受挫后,他愈发沉默,但眼中的戾气却未曾减少半分。
他用力攥着手中的书卷,指节发白:“且让他得意!科考在即,春闱场上,才是真章!届时名落孙山,看他还如何嚣张!”
“陈兄,只怕等不到春闱了。”
一个略显激动的声音插入,众人回头,只见一个名叫赵渊的监生快步走来,脸上带着兴奋之色,“你们听说了吗?顾兄回来了!”
“顾兄?哪个顾兄?”
“还有哪个?便是那位游学江南三年,以琴、棋、书、画四绝名动士林的顾惜春顾兄!”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振!
顾惜春,乃当朝礼部尚书顾言之孙,家学渊源,天赋极高。
尤擅丹青,师从当代画坛巨擘,笔下山水人物皆有意境,被誉为国子监百年不遇的艺苑奇才。
其人气度雍容,待人接物看似温和,实则骨子里极傲,等闲人物难入其眼。
他此番游学归来,见识、技艺想必更上一层楼。
“顾兄回来了?太好了!”
王允猛地一拍大腿,眼中放出光来,“顾兄素来清高,最瞧不上那等幸进之徒、沽名钓誉之辈!有他在,定能煞一煞那曾秦的威风!”
陈景行也终于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不错!琴棋书画,乃君子雅趣,最能见人心性修为。
那曾秦不过一介武夫郎中,偶通文墨,岂能与我等书香门第、自幼熏陶相比?待顾兄至,我等只需稍加引导,必能让他在最擅长的领域颜面扫地!”
一股暗流在率性堂内涌动,期待与幸灾乐祸的情绪悄然蔓延。
次日,曾秦刚踏入率性堂,便觉气氛与往日不同。
许多目光落在他身上,不再是单纯的审视或敌意,反而带着一种看好戏的期待。
他不动声色,走向自己的座位。
不多时,但见一群监生簇拥着一人走了进来。
被围在中心的是一位年约二十左右的年轻公子,身着月白绫衫,外罩一件淡青色鹤氅。
面容俊雅,眉目疏朗,唇角含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步履从容,气度清华,正是顾惜春。
“顾兄,三年不见,风采更胜往昔!”
“顾兄江南之行,想必收获颇丰,快与我等讲讲!”
众人纷纷上前见礼,热情非凡。
顾惜春含笑一一回应,目光温润,言辞得体,既不显得过分热络,也无丝毫失礼之处。
他的视线在堂内扫过,在经过曾秦时,微微停顿了一瞬,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随即自然地移开。
课业间隙,王允、陈景行等人便迫不及待地围住了顾惜春,你一言我一语,先是恭维其江南见闻、画艺精进,话锋渐渐便引到了曾秦身上。
“……顾兄你是不知道,如今咱们这率性堂,可是出了位了不得的人物!”
王允故作夸张,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周围人都听见,“便是那位曾秦曾举人,不仅医术通神,武功盖世,前几日更是蒙陛下亲旨嘉奖,御笔亲书‘忠勇文儒’!风头之劲,一时无两啊!”
顾惜春执杯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向王允,语气平和:“哦?竟有此事?曾举人之名,顾某在江南亦有耳闻,医术武功,确是令人惊叹。”
他话语中听不出褒贬。
陈景行接口道:“顾兄有所不知,曾举人非但武功医术了得,于圣贤文章、经义辩难亦是不凡,前次便与我等切磋,见解独到,令我辈汗颜。想必于君子六艺,亦是无所不精了。”
他这话看似吹捧,实则是将曾秦架在火上烤。
顾惜春闻言,眼中兴趣似乎浓了些,看向独自坐在远处、仿佛对这边喧闹充耳不闻的曾秦,微微一笑:“果真如此?那倒真要结识一番。”
在王允等人的怂恿下,顾惜春缓步走向曾秦。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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