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希望号”平稳地航行在编号K-77的“宁静星域”。这片空域如其名,除了远处星云如同打翻的调色盘般泼洒出的静谧光辉,只有偶尔掠过传感器的小型冰晶尘埃带,打破了近乎绝对的寂静。舰桥内,照明调至适合长程航行的柔和模式,只有控制台和全息星图闪烁着幽幽的蓝光,映照着船员们略显放松的脸庞。
船长玛拉,一个有着一头利落短发和锐利眼神的年轻女性,正就着一杯味道寡淡的合成咖啡,翻阅着船员轮值表和物资清单。她的靴子随意地搭在控制台边缘一个不显眼的角落——这是她从老教官雷刃那里学来的、为数不多的“坏习惯”,用他的话说,“太板正的指挥官带不出有灵气的兵”。空气中弥漫着循环系统轻微的嗡鸣,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烤焦面包的味道。这味道来自舰上新来的厨师,一个热情过度但手艺时好时坏的人族小伙,他坚信“带有焦香”的食物更能唤醒味蕾。
“霍克,”玛拉头也不抬地对着通讯器说道,“跟你说了多少次,营养膏加热到70%焦化度就行,不是让你把它变成碳基考古样本。”
通讯器里传来厨师霍克委屈的声音:“船长,我在尝试复刻古籍里记载的‘锅盔’!据说是李墩儿英雄当年在‘铁锅’号上改善伙食的发明!就是火候还有点难掌握……”
玛拉无奈地摇了摇头,嘴角却微微上扬。这种带着点生活气息的小插曲,总比死气沉沉的航行要好。她拿起旁边一个看起来有点粗糙、像是手工打磨的金属杯垫——那是“新希望号”出厂时,雷刃塞给她的,据说是用“铁锅”号某块幸存的装甲碎片做的。“带着点那胖小子的运气。”他当时是这么说的。
就在这时,负责通讯的灵思族船员索拉发出了轻柔但清晰的警示音。她细长的触角以前所未有的频率微微震颤,这是灵思族高度专注或紧张时的表现。
“船长,”索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滞,“接收到一个异常信号。非常微弱,背景噪音几乎将其淹没,但……确实存在。非标准编码,结构古老,像是……早期星际殖民时代的泛用求救协议。”
玛拉立刻放下了腿,坐直身体,所有的慵懒瞬间被警觉取代。“调出来,分析内容,定位来源。”她的声音清晰而冷静。
索拉的双手在控制台上飞快舞动,灵能光晕在她指尖流转,增强着信号处理能力。断断续续、夹杂着强烈干扰的声音片段在舰桥响起,伴随着翻译文本出现在主屏幕上:
“……呼……兹……殖民船……晨曦号……遭遇……未知……环境……生态……系统……崩溃……重复,我船……兹……遭遇未知……攻击……请求……任何收到此信号……幸存者……救助……坐标……K-77……阿尔法……7……”
信号到此戛然而止,只剩下宇宙背景辐射的沙沙声。
“信号源锁定,”导航员报告,语气带着困惑,“坐标就在前方不到0.5光年的小行星带边缘。但是……星图数据库显示,那里是空白区域,没有任何殖民记录,也没有已知的自然天体能达到‘晨曦号’标注的质量。”
一股寒意悄然爬上玛拉的脊背。一艘理论上不存在的殖民船,一个来自过去的求救信号,出现在一片标注为“宁静”的空域。这组合本身就充满了不祥。
“全舰静默航行模式,护盾提升至次级待命状态,所有传感器功率开到最大,聚焦信号源区域。”玛拉迅速下令,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索拉,持续监听,尝试过滤噪音,还原更多信息。其他人,各就各位,保持最高警惕。”
“新希望号”如同潜入深海的猎豹,引擎轰鸣声降至几不可闻,依靠惯性悄无声息地滑向那片隐藏在静谧星光下的未知阴影。
随着距离拉近,高精度传感器传回的图像逐渐清晰,呈现在主屏幕上的景象,让舰桥内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窒。
那里根本没有所谓的殖民船“晨曦号”庞大而完整的身影。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极其诡异、令人极度不适的空间景象。一片广阔但稀疏的小行星带,如同散落在黑色天鹅绒上的破碎骨片,静静地悬浮着。然而,这些“小行星”的形状极不自然,不是常见的嶙峋岩石或冰块,而是呈现出一种被强行揉捏、拉扯、融合后的扭曲状态。扫描光束掠过,反馈回来的成分数据令人头皮发麻——高密度合金、有机聚合物、硅基晶体、甚至还有无法准确识别的、类似生物组织化石的残留信号……所有这些本不相干的物质,被一种狂暴的力量硬生生“糅合”在一起,形成了这些沉默的、冰冷的“墓碑”。
而在这些小行星带的中心区域,漂浮着一个更加巨大的、如同被无形巨兽啃噬过的金属残骸主体。从其部分尚未完全变形的结构——依稀可辨的早期聚变引擎喷口、模块化居住舱的断裂截面——可以勉强辨认出,这确实是一艘数百年前人类早期星际殖民船的遗骸。但它绝不仅仅是“坠毁”或“爆炸”那么简单。它更像是一块被舔舐过、咀嚼过,然后又随意吐出来的糖果包装纸,以一种违反物理常识的方式扭曲着,与其他“小行星”缠绕、粘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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