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皮肤温热而微微颤抖。
林翠翠屏住呼吸,用自制的柔软笔刷,蘸取少许以珍珠粉、茉莉花露和微量矿物颜料精心调配的“遮瑕膏”,轻轻点染在张选侍左侧眉骨上方那道寸许长的浅粉色疤痕上。疤痕是新生的肉,颜色比周围肌肤略浅,在窗外透进的、被繁复窗棂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日光下,像一道无声的控诉。
“选侍,请放松些,很快就好。”林翠翠的声音放得极轻,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她穿越前在美妆博主工作室打杂学来的手艺,加上这段时间对宫廷所用妆粉、口脂的研究改良,竟在这深宫内院成了安身立命的本钱。
张选侍,一个位份低微、几乎被帝王遗忘的少女,闻言努力挺直了单薄的背脊,紧闭着眼,长睫却如蝶翼般颤个不停。三日前,她在御花园“不慎”被枯枝划伤额角,血流如注。太医草草处理了伤口,留下句“恐会留疤”便再无踪影。在这吃人的后宫,容颜有损,几乎等同于被判了死刑。绝望之际,是上官婉儿暗中引荐了林翠翠。
一层层,一点点,林翠翠运用色彩修正和精细遮盖的技巧,那道碍眼的疤痕在她手下渐渐隐去,与周围肌肤融为一体。最后,她用极细的笔尖,顺着张选役原本的眉形,补画了几笔自然流畅的毛流。
“好了。”林翠翠退后一步,将一面磨得光可鉴人的铜镜递到张选侍面前。
张选侍迟疑地睁开眼,望向镜中。镜中人眉眼清晰,肤色匀净,那道日夜折磨她的疤痕竟踪迹全无。她不敢置信地抬手,指尖在原来疤痕的位置虚虚拂过,触手光滑平整,只有细腻的粉质感。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却不是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林姑娘……这,这简直是仙法!”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我真不知该如何谢你……”
林翠翠浅浅一笑,心中却无多少欢喜,只有一丝沉重的了然。这不过是朱红宫墙下,又一桩用脂粉掩盖的残酷罢了。她收拾着工具,状似无意地问:“选侍那日去御花园,可曾遇到什么特别的事?或是……碰到什么人?”
张选役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闻言愣了一下,眼神闪过一丝恐惧,讷讷道:“也……也没什么。就是路过梅林时,遇见了陈贵人身边的掌事宫女,说了两句话……后来,后来就被树枝划到了。”
陈贵人。林翠翠心中默念这个名字,那位以美貌和骄横着称的嫔妃。是巧合,还是警告?她不再多问,只是温言叮嘱张选侍妆容可持续大半日,卸除时需用特制的花露油轻轻擦拭。
送走千恩万谢的张选侍,林翠翠独自站在暂居的、陈设简单的小屋里,空气中还弥漫着茉莉和脂粉的淡淡香气。她看着铜盆中清水倒映出自己模糊的、属于这个时代的容颜,一阵恍惚。穿越而来,本以为凭借现代知识能混个温饱,寻机返回,却不料一脚踏入这比任何职场都凶险万倍的旋涡。美容顾问?她自嘲地弯起嘴角,在这里,她更像一个提着脑袋行走的“危机公关”,用胭脂水粉做武器,周旋于无形的刀光剑影之中。
“疤痕真的遮住了?”上官婉儿的声音从门口传来,轻柔似水。她不知何时来的,倚着门框,素雅的宫装衬得她身姿如柳,眉眼间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
林翠翠回过神,点头:“嗯,暂时无碍了。婉儿姐姐,这次多亏你报信。”
上官婉儿走进来,掩上门,低声道:“举手之劳。张选侍性子怯懦,父亲只是个地方知县,在这宫里无依无靠。陈贵人那边……”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近来圣上似乎夸赞过张选役一句‘眉目清秀’,虽未召见,但已招人嫉恨。”
果然如此。林翠翠心下了然。一点微末的、甚至可能只是皇帝随口一提的关注,就足以引来杀身之祸。这后宫,真是个放大一切欲望与恐惧的扭曲之地。
“翠翠,你这项手艺,如今在后宫底层嫔妃和宫女中已悄悄传开。”上官婉儿看着她,目光复杂,“能解决她们无法宣之于口的容貌烦恼,自然是积德。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需早做打算。”
正说着,门外传来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接着是张雨莲压低的声音:“翠翠,在吗?有麻烦了。”
张雨莲闪身进来,带来一股室外微凉的空气。她脸色有些凝重,快速说道:“我刚从尚食局回来,听到几个小宫女在嚼舌根,说你用的不是什么正经法子,是用了狐媚邪术,才让容颜更改。这话头……似乎是从陈贵人宫里的方向传出来的。”
流言蜚语,杀人利器。林翠翠心头一紧。这后宫争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上官婉儿蹙眉:“来得真快。翠翠,你近日千万小心,非必要不要单独走动。陈贵人势大,我们硬碰不得。”
张雨莲也道:“是啊,那些胭脂水粉,你也检查仔细些,莫让人做了手脚。”
朋友的担忧让林翠翠心头暖流涌过,却也让她更清晰地认识到处境的险恶。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躲,是躲不掉的。既然选择了用这种方式立足,就必须有应对风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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