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月的光景,足以让许多事情变个模样。
譬如这锦香苑。
往日里,这里是陈府最安静的院落,安静得有些压抑。除了丫鬟婆子们放轻的脚步声,便只有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偶尔从屋里传出的、细弱的咳嗽。
可这天午后,几个路过院墙外的家丁,却都听见了不一样的动静。
是笑声。
清脆的,属于小女孩的笑声,混杂着一个年轻男子的说话声。那笑声充满了力气,在阳光下跳跃,让听见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朝着院墙内张望。
“听见没?是七小姐在笑。”
“听见了,这嗓门,比前几天又亮了不少。”
“何止是亮,前几日我还看见三少爷在院里教七小姐走路,今天这动静,倒像是在追着玩了。”
下人们交头接耳,话语里不再是同情和惋惜,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惊奇。那个被御医断言活不过三天、之后又被三少爷用“妖术”救回来的七小姐,身体竟真的在一天天好转。
这锦香苑,也从一处晦气的禁地,变成了府里最神秘的地方。
院内。
一根粗麻绳被绑在两棵海棠树之间,离地不高。
陈灵两只小手紧紧抓着绳子,双脚离地,身体在半空中晃晃悠悠。
“哥,我吊住了!我吊住了!”
她的小脸蛋因为用力而涨得通红,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但嘴巴却咧得大大的,露出一口细小的白牙。
陈猛就站在她下方,张开双臂护着,以防她掉下来。
“别光用胳膊的力气,后背也要绷紧。”他出声指导,“数到二十,再放下来。”
“一、二、三……”
陈灵奶声奶气地开始数数,两条小腿在空中乱蹬,像一条被拎起来的、活蹦乱跳的小鱼。
这悬吊,是陈猛教给她的新游戏。他说这能让胳膊和后背长力气,以后爬树都比别人快。陈灵不懂什么叫长力气,但她觉得好玩,每天都要吊上好几次。
数到“二十”的时候,她力气用尽,小手一松,整个人就掉了下来。
但她没有摔在地上,而是落入了一个结实的怀抱。
陈猛稳稳地接住了她,将她放在地上。
“歇会儿,喝口水。”他拧开水囊,递到她嘴边。
陈灵咕咚咕咚喝了几大口,用袖子擦了擦嘴,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陈猛:“哥,我们接下来玩什么?”
她完全忘了半个月前,自己连从床上坐起来都需要人搀扶。
陈猛点了点她的鼻子:“接下来,我们学熊走路。”
他说着,俯下身子,四肢着地,然后开始在草地上慢吞吞地爬行,动作笨拙,还故意晃动着身体,模仿熊的姿态。
陈灵看得咯咯直笑,也跟着学了起来。
“不对,熊走路很慢,很稳,你太快了。”陈猛纠正她。
“熊是这样走路的吗?”
“是啊,这叫‘熊戏’,经常学熊走路,能让你的脾胃更强壮,以后吃什么都香。”陈猛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这自然不是什么熊戏,而是他根据后世的“五禽戏”简化而来的儿童版。虎、鹿、熊、猿、鸟,五种动物的姿态,被他拆解成一个个简单的游戏。
昨天他们学了“虎戏”,模仿老虎扑食的动作,锻炼腰腿的力量。今天轮到了“熊戏”,锻炼的是四肢的协调和身体的沉稳。
陈灵玩心大起,学着陈猛的样子,在草地上滚来滚去。兄妹俩一个装大熊,一个装小熊,在院子里追逐打闹。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清脆的笑声传出很远。
就在这时,柳氏端着一碟刚出炉的桂花糕,从月洞门走了进来。
她本是笑着的,想给一双儿女送些点心。可一进院子,看到的景象让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她的宝贝女儿,那个她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娇弱女孩,此刻正趴在地上,手脚并用,学着野兽的样子爬行,身上那件新做的衣裙沾满了草屑和泥土。
而她的儿子,非但没有阻止,反而带头在地上打滚。
“灵儿!”
柳氏手一抖,托盘里的桂花糕都晃了一下,差点掉在地上。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去,声音里带着惊慌。
这是……这是怎么了?难道是病没好全,把脑子烧坏了?
陈灵听到母亲的声音,停下动作,从地上一骨碌爬起来,像只快乐的小鸟,扑向柳氏。
“娘!”
她这一声喊得中气十足,人还没到,声音先到了。
她一把抱住柳氏的腿,仰起小脸,脸上全是开心的笑容,没有半分病气。
柳氏被她这一下抱得一个趔趄,低头看着女儿。女儿的脸颊红扑扑的,是健康的光泽,身上也暖烘烘的,不像以前,总是冰凉。
“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柳氏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伸出手,想拉起女儿,却又不知道该从何下手。
“娘,哥哥在教我玩游戏!”陈灵献宝似的说,“我们在学熊走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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