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呵斥陈猛。
呵斥他顶撞客人,呵斥他胡言乱语。
可他能说什么?
陈猛句句引用的,是儒家根本的《孝经》!
他说的每一个字,都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上!
他这个将“孝道”与“门风”挂在嘴边一辈子的陈家掌舵人,要如何去反驳这无可辩驳的至理?
陈伯彦也抬起了头。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儿子。
那个他一向认为粗鄙无文、只会舞刀弄枪的儿子,此刻,正用他最不屑的方式,扞卫了整个三房,乃至整个陈家的尊严。
用的,还是他自己最信奉的圣人言论。
一种荒谬而又震撼的感觉,冲刷着他的认知。
就在这满堂僵持,气氛凝重到顶点的时候。
一个清越的童声,打破了这片沉闷。
“李公子。”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二房席位上,那个一直安静坐着、仿佛置身事外的小小身影,缓缓站了起来。
是陈默!
陈家这一代,公认的读书种子,过目不忘的“神童”!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只见陈默对着李子轩的方向,学着大人的模样,不急不缓地拱了拱手。
“李公子方才所言‘礼数’,默儿不敢妄议。”
“只是我三堂兄所为,从医理上讲,却也并非全无道理。”
他一开口,便将话题从“孝道”之争,引向了另一个层面。
李子轩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抬起头,却看到陈默站了出来。
他勉强挤出一个字:“你……”
陈默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自顾自地往下说。
“医书有云:‘正气存内,邪不可干’。其意为,人之身体,若内里元气充足,则外邪便难以侵袭。”
他的声音不大,但吐字清晰,条理分明,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我三堂兄教导七堂妹的法子,看似粗疏,实则是在固本培元,扶持她体内之正气。”
“正气足,则百病消。七堂妹如今能康健如初,便是明证。”
“这,正是医家所推崇的上上之法。”
说完,他又对着李子轩一拱手,坐了下去,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这一下,如同在已经沸腾的油锅里,又浇了一勺滚水。
满堂哗然。
如果说,陈猛方才的《孝经》之辩,是从道德上给了李子轩致命一击。
那么陈默这位“神童”引经据典的医理阐述,就是从学问上,彻底封死了李子轩所有的退路。
一个用儒家经典,一个用医家至理。
一个从“孝”,一个从“理”。
兄弟二人,一唱一和,竟是将这位“京城第一才子”逼到了一个进退维谷、颜面尽失的绝境。
李子轩的脸,已经不能用苍白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死灰般的颜色。
他扶着桌子的手松开,整个人向后一倒,全靠身后的小厮死死架住,才没有滑到桌子底下去。
他输了。
在陈淮安的寿宴上,当着京城半数有头有脸的人物,输得一败涂地。
承德堂内的气氛,变得愈发诡异。
众人的视线,在狼狈不堪的李子轩、面色复杂的陈淮安,以及那对一文一武、配合默契的堂兄弟之间,来回游移。
陈淮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他看着那个站得笔直的孙子陈猛,又看看那个重新坐下、安静喝茶的小孙子陈默。
最后,他的视线,落在了被陈猛护在身后的陈灵身上。
小姑娘正探出半个脑袋,手里还捧着那个歪歪扭扭的寿桃,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哥哥。
一股前所未有的情绪,涌上了陈淮安的心头。
他缓缓地、缓缓地举起了手中的梨花木拐杖。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要发作了吗?
他要为了陈家的脸面,惩罚这两个孙子吗?
拐杖举起,却又轻轻落下。
只听陈淮安用一种苍老而又疲惫的声音,对着一旁的福伯开口。
“把七小姐的贺礼,收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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