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干?”
那管事的声音里带着嘲弄,他抬手,朝着街角处一指。
那里,摆着一个用来拴马的石墩,灰扑扑的,长年累月的风吹日晒,表面已经生出了一层斑驳的青苔。看那体积,少说也有一百多斤重。
“嘴上说没用。”管事抱起了臂膀,下巴朝着石墩的方向抬了抬,“把它给爷搬起来,绕着那边那棵槐树走一圈。要是走得稳当,今天这口饭,就算有你的。”
话音落下,墙根下那些蹲着的、站着的汉子们,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和交头接耳声。
“这新来的要倒霉了。”
“张管事这招,去年就用过,那石墩子沉得很。”
“走一圈?搬起来都费劲。”
不少人的脸上,都挂上了准备看好戏的神情。这个考验,对他们这些常年出苦力的人来说,不算做不到,但绝对是个下马威。一趟走下来,筋骨都要软上半截,半天的力气也就去了三四成。
陈猛没有搭理周围的议论。他的视线从管事的脸上,挪到了那个石墩上。然后,他迈开步子,走了过去。
他没有直接上手。
他先是绕着石墩走了一圈,两脚在地面上踩了踩,试了试土地的虚实。接着,他在石墩前站定,双腿分开,与肩同宽,膝盖微微弯曲,整个人的重心向下一沉。
这是一个标准的起重发力架势。
周围的哄笑声小了下去。一些有经验的力工,从这个起势里,看出了一点门道。
陈猛伸出双臂,十指张开,稳稳地扣住了石墩粗糙的边缘。他没有立刻发力,而是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膛随之鼓胀起来。
然后,他腰背挺直,气走丹田,双臂的肌肉瞬间绷紧,一条条青筋从手臂上虬结而起,盘踞在他的皮肤之下。
“起!”
一声低喝,从他喉咙深处发出。
那个一百多斤的石墩,在众人收缩的瞳孔中,被他从地面上硬生生抱了起来。
整个过程,流畅,而迅捷。
石墩离地,稳稳地落入他的怀中。他的上半身只是微微向后仰了一下,双脚就像是钉在地上一样,纹丝不动。
周围的空气,安静了。
陈猛抱着石墩,没有停留,转过身,迈开了脚步。
他的步子不大,但每一步都踩得极稳,脚下的尘土随着他的落脚,泛起一圈小小的涟漪。他就这么抱着沉重的石墩,一步,一步,走向那棵老槐树。
人群的目光,都汇聚在他的身上。他们看到的,不是一个壮汉在勉力支撑,步履蹒跚。他们看到的,是一个男人抱着一块巨大的石头,却走得像是在自家的庭院里散步。
他的面色,与之前一般无二。
他的呼吸,均匀而绵长,甚至听不到半点粗重的喘息。
绕着那棵需要两人合抱的老槐树,他走了一圈。回到原地,他再次沉腰,弯膝,将怀中的石墩,轻轻地放回了它原来的位置。
“咚。”
一声沉闷的声响。石墩落地,地面微微一震。但那声音,不是重物坠地的巨响,而是被小心控制着放下的闷响。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之前那些等着看笑话的汉子,此刻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那个被称为张管事的男人,抱在胸前的手臂,不知何时已经放了下来。他的脸上,那种惯有的审视和怀疑,已经消失不见。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从喉咙里干咳了一声。
“好大的力气!”
张管事终于开了口,声音不像之前那么尖利,反倒多了一丝沙哑。他对着陈猛点了点头,脸上的肌肉动了动。
“算你一个!”
他不再多看陈猛,转过头,凌厉的视线在剩下的人群中快速扫过,伸出粗壮的手指,连着点了几个看上去骨架宽大、面相憨厚的汉子。
“你,你,还有你……”
“够十个了!剩下的人,都散了!”
被选中的人,脸上顿时绽放出喜色,连忙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而那些没被选中的,则是一片唉声叹气,咒骂着自己的运气,却也不敢多言,只能悻悻然地重新蹲回墙角,等待下一个不知何时会来的机会。
陈猛默默地站到了被选中的队伍里,重新低下头,将双手揣进袖中,恢复了那副沉默寡言的样子。
张管事领着他们十个人,转身朝着西市的腹地走去。
“都跟紧了!谁要是走丢了,可没人管饭!”
一行人穿过满是货郎叫卖声的街巷,绕过几个堆满了各色货物的货栈。京城的清晨,已经彻底活了过来。车马的喧嚣,人声的鼎沸,混合着食物的香气与牲畜的气味,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陈猛跟在队伍的末尾,低着头,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周遭的一切。
大约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喧闹的人声渐渐稀疏。一座宏伟的院落,占据了整条街道的尽头。
院墙由青砖砌成,足有两人多高。两扇厚重的乌木大门紧紧关闭着,门口两侧,站着四名腰间佩戴长刀的护院。那些护院一个个太阳穴高高鼓起,眼神锐利,站姿沉稳,一看就是练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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