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青竹书院门前停稳。
车帘掀开,宋濂率先下车,而后陈猛才在两名同窗的搀扶下,一步三晃地走下马车。守在门口的书院杂役和几名闻讯赶来的学子,见到陈猛这副狼狈模样,都围了上来,嘘寒问暖之声不绝于耳。
“陈师兄,你没事吧?”
“官府也太不讲道理了!怎能如此冤枉好人!”
“是啊,那张管事一看就不是好东西,定是他栽赃陷害!”
陈猛对着众人连连拱手,脸上还带着几分后怕的神色,声音也有些沙哑。“多谢……多谢各位同窗挂怀,我……我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他被众人簇拥着,送回了他所居住的那间简陋的号舍。那名替他去讲堂报信的年轻书生,名叫周进,尤为热心,又是端茶又是递水。
陈猛接过茶碗,双手捧着,手还有些不稳,茶水都溅出来几滴。他喝了一大口,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中的郁气全部吐出。
“这次真是多亏了大家,也多亏了山长。”他环顾着挤在小屋内的同窗们,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若不是你们,我今天怕是就要屈死在那大牢里了。”
周进义愤填膺地一拍桌子:“陈师兄莫说此话!你平日为人如何,我们都看在眼里。那背后使坏之人,心肠何其歹毒!”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痛斥幕后黑手的阴险,咒骂官府的昏聩。
陈猛听着众人的话,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放下茶碗,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说道:“说来也怪,当时木山塌下来,人又被官差拿住,我本以为自己要吓破胆了。可缓过那阵劲儿来,倒也不觉得如何腿软心慌。想来,还是托了平日里坚持锻炼的福。”
他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膛,对着众人勉强笑了笑:“身体底子好,就是不一样。这人呐,不管什么时候,身子骨才是顶顶要紧的。不然,就算有天大的冤屈,还没等到沉冤得雪,自己先垮了,那才叫冤。”
这番话,听在众人耳中,只当他是受了刺激后的有感而发,并未多想。几个同窗又安慰了他几句,见天色已晚,便纷纷告辞,让他好生歇息。
周进走在最后,出门前还特地回头叮嘱:“师兄,你今晚莫要多想,好生睡一觉。有什么事,我们都在。”
陈猛点点头,将他们一一送出,关上了房门。
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人。
他脸上的那份惊悸与后怕,在门栓落下的那一刻,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听着外面巡夜护卫的脚步声,比往日里密集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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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月黑风高。
几道黑影,如同暗夜里的蝙蝠,悄无声息地翻过青竹书院高高的院墙。他们动作矫健,落地没有发出半点声响。为首之人打了个手势,四五个人影便分散开来,朝着书院后排的学子号舍潜行而去。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陈猛。
然而,他们才刚刚潜出不到十丈,前方的黑暗中,便传来一声低沉的咳嗽。
紧接着,两支火把“腾”地一下亮起,照亮了两个手持哨棒的书院护卫。那两名护卫的站位极为讲究,正好卡住了一条必经的小路。
几名死士心中一惊,立刻伏低身子,隐匿在假山之后。
他们没有轻举妄动,而是选择更换路线。可无论他们从哪个方向尝试靠近,总能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发现或明或暗的巡逻队伍。整个书院的防卫,在今夜,变得如同一个密不透风的铁桶。
往日里半个时辰才巡视一圈的护卫,现在几乎是片刻不停地在各处穿梭。原本松散的岗位,此刻变得环环相扣,彼此呼应。别说是潜入一间小小的号舍,就是想安然穿过这片区域,都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为首的死士额头渗出冷汗。他意识到,这不是巧合。这是对方早有预料,布下的天罗地网。
他不敢再有半分侥幸,对着身后的同伴做了个撤退的手势。几人又如鬼魅一般,循着来路,悄然退出了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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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府,内书房。
灯火通明,将李安那张阴沉的脸,照得一片惨白。
“你说什么?进不去?”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一般。
跪在他面前的,正是那名无功而返的死士头领。他低着头,不敢去看李安的表情,将书院内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报了一遍。
“……防卫比平日里严密了十倍不止,所有要道都有人把守,暗处还藏有暗哨。属下判断,若是强闯,定会打草惊蛇,绝无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得手。”
李安听完,沉默了许久。书房里,只剩下烛火燃烧时发出的轻微“噼啪”声。
他缓缓端起手边的茶杯,送到唇边,却又停住。那只上好的青瓷茶杯,在他微微颤抖的手中,发出了细微的碰撞声。
他猛地一抬手。
“哐当!”
茶杯被狠狠地砸在地上,碎成无数片,滚烫的茶水溅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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