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场嘲讽与赞誉交织,所有的目光如芒在背,齐齐刺向了陈猛。湖心亭里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无形的压力而变得粘稠。李文博那温和的笑意背后,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胜券在握。周德发更是面目扭曲,怨毒的目光死死盯在陈猛身上,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陈兄,如何?莫非这等题目,便难住了你?”李文博再次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全场,“也是,毕竟要写出剑的风骨,而非杀猪的戾气,确非易事。”
他身边的附庸者们又是一阵哄笑。
陈猛带来的一众学子,个个气得面皮涨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赵元那张肥脸更是由红转紫,若不是陈猛的手还按在他肩上,他早就冲过去了。
面对这般局面,陈猛脸上不见半分窘迫。他甚至没有看李文博一眼,只是侧过身,对着身后一位面色有些发白、但双眼仍旧透着倔强的学子,微微颔首。
“周进。”
他只叫了名字。
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所有人都愣住了。李文博的笑容僵在脸上。这是什么意思?他看不起自己,连亲自应战的兴趣都没有?
周进浑身一震。他抬头看向陈猛,嘴唇动了动,满是紧张。在这样万众瞩目的场合,面对京城有名的才子李文博,他本能地感到畏缩。
陈猛没有多言,只是用一种平静而坚定的姿态看着他。那份从容,仿佛在告诉他,你只管去,天塌不下来。
周进胸膛起伏,那股被众人嘲讽的屈辱,那股被陈猛信任的感动,瞬间压倒了所有的胆怯。他想起这些日子清晨的挥汗如雨,想起陈猛教给他的不止是强身健体的动作,更是一种昂首挺胸的气魄。他猛地一咬牙,从人群中大步走出,站到了陈猛身前,面向湖心亭。
“在下青竹书院,周进,不才,愿代陈师兄,和一首李公子的佳作。”
他的声音因紧张而有些发颤,但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满场哗然。
“什么?让这么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出来?”
“陈猛是怕了?找人当替死鬼?”
“这下有好戏看了,青竹书院这是要自取其辱啊!”
李文博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是一种比直接落败更让他难受的羞辱。他感觉自己蓄满力气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他冷哼一声,拂袖坐下,一言不发,就那么冷冷地看着,等着看这对主仆如何出丑。
周德发更是尖声叫了起来:“好啊!既然要代人受过,那便一起!你若作不出,便与那陈猛一同滚出兰亭雅集,从此不得踏入文会半步!”
周进不再理会周围的嘈杂,他闭上眼,脑海中回响起昨夜陈猛教他时的场景。那首诗的每一个字,都带着一种他从未接触过的、快意恩仇的豪迈之气。他猛地睁开双眼,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那一点点读书人的怯懦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被诗句本身感染的洒脱。
他朗声开口,声音高亢而激越: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仅仅十个字,没有任何华丽的辞藻,却像是一道雪亮的闪电,划破了亭中靡靡的文气。那副白马银鞍、快如流星的侠客影像,瞬间浮现在所有人眼前。
满场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李文博刚刚端起的茶杯,停在了半空。
周进胸中豪气愈发激荡,声音也随之拔高: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这两句一出,一股凌厉无匹的杀伐之气,混杂着不受任何羁绊的自由与豪迈,轰然散开。什么“匣里龙吟”,什么“鞘中电闪”,在这简单粗暴、却又意境阔大的诗句面前,显得是那么的小家子气,那么的无病呻吟。
仿佛有一位绝世剑客,就站在众人面前。他不说剑,但他的每一次呼吸,都是剑鸣!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周进吟完最后一句,长长吐出一口气,只觉得通体舒泰,仿佛自己也成了诗中的侠客,做下惊天动地的大事后,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
湖心亭内外,针落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首诗中描绘的绝代风姿与冲天豪情所震慑。那些附庸风雅的士子,一个个张口结舌,脸上是混杂着震惊、困惑与向往的复杂神情。他们读了一辈子书,从未想过诗还能这么写,还能有这等气魄!
“好!好一个‘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压抑的气氛瞬间被引爆。
“天呐!这……这才是真正的咏剑之诗!”
“不见一‘剑’字,却处处是剑魂!高!实在是高!”
“周进?此人是谁?青竹书院何时出了这等人物!”
赞叹声如潮水般涌来。周进站在原地,还有些发懵。他只是念出了陈猛教他的诗,却收获了前所未有的赞誉和尊重。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向陈免,只见陈猛依旧是那副平静的样子,只是向他投来一个赞许的示意。
赵元激动得浑身肥肉乱抖,他一把抱住身边的同窗,用力摇晃着:“听见没!听见没!我陈大哥的人!就是这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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