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算出来了!俺爹刚才派人传话,说皇帝老儿让你去海州当什么巡盐御史,还准我跟着去!吓我一跳!海州那地方,比咱们北疆的戈壁滩还野,你这小身板行不行啊?”
陈猛被他拍得一个趔趄,稳住下盘,反手一记肘击顶在赵元结实的侧腰上。
“闭嘴。去不去?”
赵元嗷了一嗓子,龇牙咧嘴地揉着腰,脸上却笑开了花。“去!当然去!在京城天天喝酒听曲儿,骨头都快锈了!能跟你出去干一票大的,死也值了!”
“那就少废话,先办正事。”
陈猛没再理他,径直走向拴在宫门外不远处的一匹瘦马。京城居,大不易,连租一匹马都得挑最便宜的。他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
“第一站,笔墨铺。”
一个时辰后,三封信从京城不同的驿站发出,分别送往陈府、青竹书院和苏家。给祖父的信里,他只写了四个字“海州练兵”,这是他们祖孙之间的暗号,意味着他将开始培养自己的班底,陈家在暗中的资源可以开始向他倾斜。给山长宋濂的信最厚,里面详细复盘了金殿对质的始末,以及他对海州局势的初步推演,这不是求助,而是一份答卷,他要让那位老人看到,他的“春秋笔”已经开始落墨。
写给苏婉晴的信最难下笔。陈猛对着空白的信纸磨蹭了半天,脑子里全是蛋白质、碳水化合物和多巴胺的化学公式。最后,他放弃了那些风花雪月的辞藻,只写了一句实在话。
“桂花糕的热量刚刚好,手炉的温度也够。这次本应中举后提亲的,但计划赶不上变化。等我回来,给你带海州最大的东珠。”
他将信纸折好,塞进信封。做完这一切,他走出客栈,外头已是黄昏。赵元牵着两匹新买的壮马,马背上是两个简单的行囊。
“都打点好了,猛哥。咱们是连夜出城,还是明早再走?”赵元有些兴奋,压低了声音,“我可听说了,李家那老狗出宫的时候,脸都绿了。咱们这一路,怕是太平不了。我建议走官道,人多眼杂,他们不敢乱来。”
陈猛接过缰绳,翻身上马。“现在就走。”
“走哪条道?”
“城西,翻过卧牛山,走小路。”
赵元急了。“猛哥,那条路荒无人烟,全是山林,最容易出事!”
陈猛扯动缰绳,调转马头,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张被夕阳染成金色的脸上,挂着一种让赵元看不懂的表情。
“官道太平坦,不利于练腿。正好,做做有氧。”
说完,他双腿一夹马腹,那匹骏马长嘶一声,绝尘而去。赵元愣在原地,挠了挠头,完全没明白“有氧”是个什么东西,但还是赶紧催马跟了上去。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消失在京城巨大的轮廓之外。而在他们身后,几条不起眼的影子从不同的街巷角落里钻出,悄无声息地缀了上去。
入夜,月色被浓厚的云层遮蔽。
卧牛山的山路崎岖难行,马蹄踩在碎石上,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赵元全身肌肉紧绷,手一直没有离开腰间的刀柄。他一百个不理解,陈猛为什么非要选这条九死一生的路。
陈猛却像是真的在郊游。他控制着马速,让自己的呼吸与马匹的步伐保持着一种特定的韵律。他在调整自己的身体。金殿上的高强度脑力对抗,消耗了大量的糖原,现在他需要让身体进入另一种状态。他主动减缓了自己的心跳,让迷走神经的张力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点。这是一种主动的生理控制,能让他在突发的剧烈运动中,瞬间爆发出最强的力量,同时保持大脑的绝对冷静。
“呱。”
一声突兀的鸟鸣划破了林间的寂静。
赵元勒住马,侧耳倾听。“什么声音?”
陈猛也停了下来。他抬起头,看向头顶交错的树枝。山林里所有的虫鸣和风声,都在那一瞬间消失了。
“呱……呱……”
那鸟鸣又响了两声。音调、长短,和第一声一模一样,像是用尺子量出来的。这不是鸟叫,这是信号。
赵芬的脸色变了,他拔出佩刀,护在陈猛身前。“猛哥,有埋伏!”
陈猛没说话。他翻身下马,动作轻缓,没有发出一点多余的声响。他将马缰递给赵元。
“你退后,躲到那块大石头后面去。记住,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不行!我得保护你!”赵元急道。
“这是命令。”陈猛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份量,“你的任务,是看好我们的马,那是我们接下来吃饭的家伙。我的任务,是清理垃圾。”
赵元还想争辩,却被陈猛的下一个动作惊得说不出话来。
陈猛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全身的关节发出一连串细密的爆响。那声音在死寂的林子里,听着格外渗人。
十二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从四周的林木阴影中滑了出来。他们手里提着统一制式的长刀,刀身狭长,泛着幽光。每个人都穿着紧身的黑色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只露出一双毫无情感的眼睛。他们移动时悄无声息,彼此间的距离、站位,都经过精密的计算,组成了一张疏而不漏的杀戮之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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