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打入天牢”如同一块冰,砸进了滚热的油锅里。
御书房里的气氛瞬间僵住了。
两名身披甲胄的禁军卫士从门外跨入,甲叶碰撞,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响声。他们一左一右,站到了陈猛的身侧,却未立刻动手,只是用身躯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墙。
老太监的脸上血色尽褪,他想要求情,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皇帝已经转过身,背对着众人,只留给他们一个龙袍上冰冷的刺绣背影。
陈猛没有反抗,也没有辩解。他只是整理了一下自己那身在金銮殿上已经半干的血衣,然后转过身,朝着皇帝的背影,标准地躬身一礼。
动作不卑不亢,仿佛不是要去天牢,而是要去兵部点卯。
随后,他迈开步子,主动走在了两名禁军的前面。
当天牢那扇足以让任何人心生绝望的厚重铁门在他身后关闭时,一股混合着霉菌、腐烂草料和绝望的恶臭,扑面而来。
这里是天牢的最深处,丁字号监,关押的都是秋后问斩的死囚。
光线昏暗,空气潮湿得能拧出水来。
“进去吧!”
狱卒用铁棍的末端,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将他推进一间空的牢房。
铁锁落下的声音,刺耳而终结。
几个时辰后,一阵刻意放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油腻的火光,照亮了牢门外一张春风得意的脸。
李延年换了一身崭新的绸缎常服,整个人容光焕发,仿佛年轻了十岁。他背着手,像巡视自家花园一样,踱到陈猛的牢房前。
“陈猛啊陈猛,本官该说你什么好呢?”
李延年的声音里满是压抑不住的快意。
“你以为平了倭寇,献了雪盐,就能一步登天?太天真了。这京城,这朝堂,讲的不是功劳,是根基!是人脉!你这点微末道行,在本官面前,不过是螳臂当车!”
他凑近牢门,压低了声音,用一种恶毒的语调说。
“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吧。等着你的,是凌迟处死。你的家人,你的那个苏家小情人,一个都跑不掉!哈哈哈哈!”
他期待着看到陈猛崩溃、怒骂、求饶的模样。
可他失望了。
牢房的阴影里,陈猛根本没有理会他。
他脱掉了外衣,露出线条分明的上身。他走到牢门边,伸手抓住了两根碗口粗的铁栏杆,然后双臂发力,将自己的身体平稳地拉了上去。
一个。
两个。
三个。
标准的引体向上,每一次都将下巴拉过铁杆的高度。汗水顺着他古铜色的脊背滑落,在昏暗的火光下,肌肉的起伏充满了力量感。
做完一组,他轻巧地落地,调整了一下呼吸。
他转过头,隔着铁栏,上下打量着李延年,像是在评估一头待宰的牲口。
“李大人,你这身子骨不行啊。”
陈猛开口了,语调平静得像是在讨论天气。
李延年的笑声卡在了喉咙里。
“你看看你,面色虚黄,眼下青黑,小腹突出得都快赶上六月怀胎了。我估摸着,你的体脂率,少说也得有三成五吧?”
“体……体脂率?”李延年完全没听懂。
“脂肪在你身体里的占比。”陈猛好心地解释道,“你再这么胡吃海喝,不加运动,小心脂肪肝,然后就是肝硬化。动怒又伤肝,你看,这不是恶性循环吗?保重身体啊,李大人,毕竟死刑犯也希望自己的仇人能活得久一点,亲眼看着他完蛋。”
李延年的脸,从得意洋洋的红色,变成了猪肝色。
他想破口大骂,却发现自己所有的恶毒言语,在对方这种匪夷所思的回应面前,都变得苍白无力。
这根本不是一个阶下囚!这是一个疯子!
“你……你死到临头还嘴硬!”
李延年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陈猛,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最后只能一甩袖子,狼狈地走了。
消息传到苏家的时候,苏婉晴正在核对朱雀大街极味轩的账目。
啪!
她手中的青瓷茶杯,被捏得粉碎,碎片混着茶水,割破了她的手掌,鲜血一滴滴落在账册上,晕开一朵朵红梅。
可她的声音,却冷得像冰。
“去,告诉咱们所有的人,把一句话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就说,李贵妃为保贪赃枉法的叔父,构陷平倭英雄,天理不容。”
管事有些迟疑:“小姐,这……这是要和贵妃娘娘撕破脸了!”
“她都要杀我的人了,我还在乎她那张脸皮?”苏婉晴用没受伤的手,拿起一块手帕,慢条斯理地包扎伤口,“另外,去天牢,找到那个叫王麻子的牢头。告诉他,黄金三百两,我只要陈猛在里面不受一点委屈,吃好喝好。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天牢之内,陈猛的日子确实过得不错。
他非但没有受委屈,反而成了丁字号监的“教官”。
“你!”陈猛指着一个因为抢劫被判死刑的壮汉,“走路拖着脚,核心力量太差!来,跟我做,深蹲!屁股往后坐,腰挺直!对!就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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