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琪和周乾快步上前,凑到那张兽皮地图旁。
陈猛的手指,重重地按在“一线天”那三个字上,指节因为用力,微微凸起。
“这里,是北蛮人回援雁门关的必经之路。他们以为我们已经山穷水尽,巴图鲁必定会倾巢而出,从这个方向对我们进行最后的围剿。”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画出一条笔直的线,从北蛮追兵的集结点,直刺一线天峡谷。
“教官,你的意思是……我们在这里设伏?”赵琪的声音有些干涩。经过连日的追杀和逃亡,他的嗓音早已沙哑不堪。
周乾那仅存的右臂,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的刀柄,脸上的刀疤抽动了一下。“大人,一线天的地形我熟。那里是骑兵的死地,巴图鲁不是傻子,他会派斥候提前探路的。”
“他会的。”陈猛抬起头,视线从周乾和赵琪脸上扫过,“所以,需要有人把他们‘请’进来。”
山洞里的火光跳跃着,映着他那张被硝烟和尘土熏得有些黝黑的脸。
“周校尉,你带你手下的老兄弟,还有赵元带领的鬼神营,埋伏在峡谷两侧的山壁之上。那里地势够高,也足够隐蔽。”
周乾和赵元对视一眼,重重地点头。这是最合理的安排,将最精锐的战力,用在最致命的地方。
陈猛的视线最后落在了赵琪身上。
“峡谷的入口,交给你们。”
赵琪的身体猛地一震,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教官……我们?”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那些同样满脸疲惫,身上带伤的同伴。五十多人的队伍,如今只剩下四十九人,人人带伤,个个力竭。用他们去抵挡数千北蛮精锐骑兵的第一波冲击?
“你们的任务,不是歼敌。”陈猛的音调很平,不带任何感情,“是挡住他们,把他们死死地拖在峡谷里,直到我的信号发出。”
这番话,比直接让他们去送死还要让人心寒。挡住?用四十九具疲惫的血肉之躯,去挡住三千铁蹄洪流?
一名学员的嘴唇哆嗦着,他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那柄已经卷了刃的横刀。
赵琪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想起了李林倒下时,胸口那个血淋淋的窟窿。他想起了那个割断自己喉咙的同伴,临死前那解脱的表情。一股混杂着悲愤与血性的热流,猛地冲上他的头顶。
他上前一步,从背后解下自己的横刀,用刀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教官,需要挡多久?”他没有问能不能做到,只问需要多久。
陈猛看了他一眼,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炷香。”
只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足以让北蛮人的主力全部进入伏击圈。
但这一炷香,对于堵在入口的四十九人来说,每一息,都可能需要用人命去填。
赵琪没有再说话,他转过身,面向他身后那四十八名同袍。
“都听到了?”
没有人回答,但所有人都站直了身体。
“怕不怕?”赵琪又问。
“怕!”一个学员带着哭腔喊了出来。
“我也怕!”赵琪吼了回去,他的脖子上青筋暴起,“我怕得要死!我怕死了以后,家里人连我的尸骨都找不到!我怕我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的吼声在山洞里回荡,每一个字都砸在众人的心上。
“但是!”他猛地将横刀插进面前的土地里,刀柄嗡嗡作响,“我更怕,李林白死了!我更怕,我们跑了这么久,死了这么多兄弟,最后还是像狗一样被撵着杀掉!”
他指着峡谷的入口方向。
“今天,我们不跑了!我们身后,是教官,是鬼神营,是周校尉他们!我们身后,就是大靖的土地!今日,我们便是这道关隘!”
他拔出横刀,刀尖遥遥指向洞外漆黑的夜。
“死战!”
“死战!”
四十八个沙哑的嗓音,汇成一股决绝的声浪,冲出了山洞。
一线天峡谷,名副其实。两侧是刀削斧劈般的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狭长的通道。
四十九名学员,排成了三个单薄的横列,堵在了这道天然的关口。他们手中的兵器五花八门,有的是制式横刀,有的,甚至是缴获来的北蛮弯刀。他们的衣甲残破不堪,脸上涂满了泥浆,看上去和一群叫花子没有两样。
可他们的身形,却站得笔直,如同四十九尊沉默的石雕。
远方的地平线上,扬起了遮天蔽日的尘土。马蹄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如同滚滚而来的闷雷。
巴图鲁纵马立于阵前,看着前方那可笑的阵列,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他收到的情报说南朝的军队已经崩溃,看来是真的。区区几十个步卒,也敢螳臂当车?
“冲过去,碾碎他们!”他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甚至不屑于亲自出马。
数百名北蛮骑兵的先锋,发出一阵怪叫,挥舞着弯刀,朝着那道单薄的防线发起了冲锋。他们眼中满是轻蔑,仿佛已经看到了这些步卒被马蹄踏成肉泥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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