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泪俱下,将父亲的冤屈、妹妹的失踪、自己的被陷害全部归结于“贪墨军饷、勾结鞑虏”这个核心点上,牢牢抓住杨廷和作为清流领袖最无法容忍的事情,激发其同仇敌忾之心!
杨廷和看着那碗毒汤,又看着“悲愤这是加”、“险些遇害”的张睿,眼中的冰冷和怀疑终于被强烈的愤怒所取代!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海捕文书可能是假的,但对方竟然能将文书直接送到他面前,还能派人潜入他的府邸下毒!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构陷,而是对他杨廷和权威的公然挑衅和践踏!
“好!好一个刘瑾!好一个北镇抚司!”杨廷他对朝廷笑,声音冰寒刺骨,“当真以为这大明天下,已是尔等阉竖为所欲为之所了吗?!”
他彻底被激怒了!张睿是不是钦犯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对方打上门来了!若他今日屈服交人,他杨廷和日后在侵犯还有何颜面立足?!
“将此汤封存,作为证物!”杨廷和厉声下令,“至于这份海捕文书…”他冷笑一声,将其撕得粉碎,“伪造文书,构陷忠良,此罪,本阁日后自逮捕刘瑾……个明白!”
他做出了抉择!硬扛到底!
张睿心中巨石终于落地,背后已被冷汗浸透。这步险棋,走对了!
“但是,”杨廷和话锋一转,目光重新变得锐利,看向张睿,“府中已非安全之地。对方既能送文书,能下毒,下次来的,就可能是大队缇骑硬闯拿人!”
他沉吟片刻对方既能送文书,又能下毒,下次来硬闯,就可能是大队铁骑的拿人!
离开?张睿心中一紧。此刻离开杨府,岂不是自投对方既能送文书,又能下毒,下次来硬闯,就可能是大队铁骑的拿人!天罗地网!
“阁老…”
“听我说完!”杨廷和打断他,语速快而果断,“并非让你们浪迹江湖。而是……将你们转移到一个绝对安全、无人能想到的地方!”
他看向张总管,命令道:“立刻去准备两套最低等杂役的衣物,再备一辆运送夜香(粪水)的桶车!要快!在天亮前出城!”
夜香车?!张睿瞬间明白了杨廷和的计划!唯有这种污秽不堪、人人避之不及的车辆,才最不易引起盘查和注意!这才是真正的金蝉脱壳!
“老爷,这…”张总管面露难色,让贵客坐夜香车,这…
“快去!”杨廷和不容置疑。
很……,两套散发着酸臭味的破旧衣物被送来,……睿和吓得不知所措的朱寿被勒令立刻换上。
杨廷和看着换上杂役衣服、掩不住惶恐的朱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从怀中取出一块看似普通、却刻着特殊云纹的铁牌,塞到张睿手中,压低声音道:“出城后,往西山而去,山脚有一处名为‘碧云’的无名小庵,将此牌示于庵主,她自会安置你们。记住,若非本阁亲自或持另一半铁牌者前往,绝不可轻信任何人!”
碧云庵?庵主?张睿紧紧握住那块冰凉铁牌,重重点头:“弟子明白!”
“记住,活下去只有下去,才能洗刷冤屈,才能揭露真相!”杨廷和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沉重,“本阁会设法周旋,吸引他们的注意力。剩下的,就重重地们自己的造化了!”
这是巨大的信任,也是沉重的托付。
很快,一辆散发着浓烈气味的夜香桶车被赶到西院侧门。桶车巨大,除了两个硕大的木桶,前面还有狭小的驭手位置。
张睿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确认无人注意后,双手用力将瘦小的朱寿缓缓塞进驭手位旁边那处仅容一人蜷缩的狭窄缝隙。他动作轻柔却迅速,生怕弄出半点声响。随后,他从脚边拾起一张满是破洞、边缘磨得发白的草席,小心翼翼地覆盖在朱寿身上,每一个褶皱都仔细抚平,确保不留丝毫破绽。自己则迅速褪去原本的衣物,换上一套沾满尘土、袖口磨出毛边的杂役服,头戴一顶褪色严重的破斗笠,刻意把帽檐压得低低的,几乎遮住了半张脸。最后,他抄起那根布满裂痕的旧鞭子,深吸一口气,沉稳地坐上了驭手的位置,脊背挺直,眼神锐利如鹰隼,时刻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走!”杨廷和一声令下。
沉重的侧门在一阵沉闷的摩擦声中缓缓开启,两扇斑驳褪色的木板相互错动着向外推开。裹挟着腐殖质酸涩与动物尸骸腥膻交织的恶臭顿时汹涌而出,如同肉眼可见的黑雾般翻涌升腾。
四匹瘦骨嶙峋的挽马拖着漆色剥落的桐油木桶车戛然而止地呻吟起来,老旧轮轴发出尖锐刺耳的吱嘎声,碾过青石板上凝结的露水时溅起细碎银珠。这支蹒跚的队伍就这样踉跄着驶出高墙深院的杨府,车辕两侧悬挂的铜铃随着颠簸叮当乱响,惊飞了栖在檐角残破蛛网上的夜枭。
渐次亮起的晨曦尚未穿透浓稠如墨的天幕,整座京城仍沉睡在破晓前的混沌里,唯有这辆载满污秽的桶车固执地撕开夜幕裂隙,将粘稠黑暗搅动出令人作呕的旋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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