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内的寂静被苍老的声音划破,带着西南边地特有的腔调,不疾不徐地在潮湿的空气里散开。雷济握紧环首刀的手微微松了松 —— 这声音里没有敌意,反而透着几分熟稔,像是早就在此等候。
张睿往前凑了半步,借着从密道缝隙透进来的微弱天光,隐约看到前方站着个身着靛蓝麻布长衫的老者,头上裹着黑色头帕,腰间系着镶银的腰带,手里拄着根刻满纹路的木杖。彝族的服饰!他立刻想起伍文定提过的,王守仁在龙场与当地土司交好的事。
“老丈可是龙场附近的土司长辈?” 张睿开口试探,刻意放轻了语气,“我们是王守仁王公的友人,因遭官军追杀,才误入此道。”
老者闻言,缓缓走上前,木杖在地上敲了敲,发出 “笃笃” 的声响。他眯起眼睛打量着众人,目光在朱寿身上停留片刻,又扫过纪师太的僧袍和雷济的甲胄,最后落在张睿脸上:“果然是王先生的人。我是归化司的阿普(彝族语 “长老”),姓安,王先生半月前派人给寨里送了信,说若有几位贵客从南阳来,让我们在此接应。”
“半月前就有安排?” 雷济惊讶地挑眉,“王公竟早料到我们会走这条路?”
安阿普笑了笑,皱纹在脸上堆起:“王先生心思细,知道刘瑾的人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早就在龙场周边布了接应的人手。这密道是早年寨里人躲土匪挖的,一头通土地庙,一头通我们彝寨后山,除了寨里人,没外人知道。”
说话间,安阿普转身引路:“快走吧,魏彬的人说不定很快会搜到密道口,到了寨里就安全了。”
众人跟着安阿普往密道深处走,通道渐渐变宽,空气也清新了些。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出现了微光,安阿普推开一块隐蔽的石板,率先钻了出去:“到了。”
张睿跟着钻出石板,眼前豁然开朗 —— 竟是一片依山而建的彝寨。村寨周围围着一人多高的木栅栏,栅栏上缠着带刺的藤蔓,几座了望塔矗立在栅栏四角,塔上的土司兵正警惕地望着远方。寨子里的房屋都是木石结构,屋顶盖着茅草,炊烟从烟囱里袅袅升起,偶尔传来几声鸡鸣犬吠,透着几分安宁。
“这是归化司安寨,是龙场附近最大的彝族村寨,也是最先归顺朝廷的土司寨。” 安阿普边走边介绍,“王先生在龙场时,常来寨里教我们种玉米、冶铁,还帮我们调解与邻寨的矛盾,寨里人都敬他如神。”
纪师太抱着朱寿,看着寨子里往来的彝人 —— 男人穿着短打,女人背着竹篓,孩子们光着脚在路边玩耍,眼神里满是好奇,却没有丝毫敌意。她轻声道:“王公能在荒蛮之地赢得土司敬重,实属难得。”
正说着,一名身着青色短打的土司兵快步跑来,在安阿普耳边低语了几句。安阿普脸色微变,对众人道:“寨门口来了个汉商,说要找‘从南阳来的朋友’,形迹有些可疑,我让人先把他扣在寨门的竹楼里了。”
“汉商?” 张睿心中一动,“会不会是宁王的人?之前在南阳,我们就遇到过宁王的暗线。”
雷济立刻道:“我去看看!若真是宁王的人,绝不能让他跑了。”
安阿普点头:“我陪你去,寨里的人都听我的。”
两人快步走向寨门,张睿与纪师太则带着朱寿跟着安阿普的孙子 —— 一个名叫阿果的少年,去了寨中最靠后的一座竹楼歇息。竹楼分上下两层,下层养着牛羊,上层住人,铺着干净的茅草,还透着淡淡的竹香。
“你们先歇着,我去给你们拿些玉米饼和腊肉。” 阿果说着,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朱寿坐在茅草上,看着窗外的梯田,忽然道:“张大哥,这里的人好像都不怕我们,也不怕官军。”
张睿摸了摸他的头:“因为他们有安阿普和土司兵保护,而且王先生在这里,官军不敢轻易来招惹。” 他心中却有些不安 —— 那汉商来得太巧,若真是宁王的人,说明宁王的势力已经渗透到了龙场附近,接下来的路怕是更难走。
约莫半个时辰后,雷济和安阿普回来了,脸色都不太好看。雷济将一枚刻着 “宁” 字的铜令牌放在桌上:“果然是宁王的人!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他还带着一封密信,上面写着要‘探查归化司与王守仁的联系,若有异动,速报南昌’。”
“南昌?” 纪师太眉头紧锁,“宁王的封地就在南昌,他这是在监视王先生和土司寨!”
安阿普重重地敲了敲木杖:“这些年常有汉商来寨里买药材,没想到竟有宁王的人混在里面。若不是王先生提前提醒,我们还被蒙在鼓里。”
张睿拿起令牌,指尖摩挲着上面的 “宁” 字,忽然想起林文渊身上的密信 —— 宁王与刘瑾勾结,如今又在龙场周边安插暗线,显然是在为谋反做准备。“这封密信呢?” 他问道。
“被那汉商吞了。” 雷济咬牙道,“我盘问他的时候,他趁我不注意,把密信塞进了嘴里,嚼烂了咽下去了。不过我从他口中问出,最近还有好几拨‘汉商’去了附近的其他土司寨,看样子是想摸清龙场周边的势力分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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