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庆城的夜总裹着江雾的湿冷,两日后的三更天,伙房的炊烟在城根下散成淡青的雾团。陈老栓蹲在灶台旁,用破陶罐搅动着锅里的野菜粥,菜叶在浑浊的汤里打着旋,偶尔浮起几粒发霉的糙米 —— 这是城内最后一点能果腹的东西,明日若池州卫的援军还不到,士兵和百姓们就只能嚼树皮了。
“爷爷,我去水关那边看看,说不定能捞几条鱼。” 小石头拎着渔叉跑过来,棉袄的袖口磨破了,露出冻得通红的手腕。这孩子自暗门之战后,每天都要去水关附近的浅滩捕鱼,运气好时能抓到两条鲫鱼,熬成汤分给受伤的士兵。陈老栓摸了摸孙子的头,往他怀里塞了块烤焦的麦饼:“早去早回,别往深地方去,宁王的快船还在江面上飘着呢。”
小石头应着跑远了,陈老栓却望着水关的方向叹了口气 —— 他想起年轻时跟着父亲捕鱼的往事,那时水关下游三里处有条暗河,入口藏在芦苇荡深处,河道狭窄且多暗礁,只有熟悉潮汐的老渔民敢偶尔进去,据说能直通江湾的另一侧。可这事儿他多年没提过,一来暗河凶险,二来如今兵荒马乱,提了也没人在意。
他不知道,此刻暗河的入口处,正有数十艘倭寇快船停泊在芦苇荡里。严东披着黑色斗篷,站在为首的快船甲板上,手里拿着从老渔民口中逼问出的暗河图,指尖划过标注 “暗礁区” 的位置:“按图上的标记走,潮汛还有一个时辰涨到最高,正好能没过暗礁,进去后直奔水关的闸门机房,杀了守卫,打开闸门!”
福建倭寇的头目松浦四郎握着倭刀,刀尖指向暗河入口:“严大人放心,我带两百精锐,半个时辰就能拿下机房!” 他身后的倭寇们纷纷举起倭刀,刀刃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 这些倭寇多是平户藩的浪人,常年在东南沿海劫掠,最擅长夜袭与潜行,连船上的木桨都裹着麻布,划水时几乎听不到声响。
快船缓缓驶入暗河,芦苇荡的枝叶划过船身,发出轻微的 “沙沙” 声。暗河内漆黑一片,倭寇们只能靠船头的夜明珠照明,光线所及之处,能看到河道两侧的岩石上长满了青苔,湿滑难行。松浦四郎站在船头,紧盯着暗河图,不时提醒舵手避开暗礁:“左拐!前面三丈处有暗礁,绕过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轻微的渔叉划水声 —— 是小石头!他趁着月色来浅滩捕鱼,刚把渔叉扔进水里,就听到芦苇荡里传来异样的声响。孩子心细,没敢声张,悄悄绕到芦苇荡边缘,透过缝隙看到了暗河里的倭寇快船,吓得差点把渔叉掉在地上。
“不好!是倭寇!” 小石头转身就往城里跑,渔叉在身后甩得 “呼呼” 响。他知道水关的守卫只有五十人,根本挡不住两百倭寇,必须尽快通知张大人!跑到西城根下时,正好遇到巡逻的赵忠,孩子喘着粗气,拉着赵忠的衣袖大喊:“赵大哥!暗河…… 暗河里有倭寇快船!要去偷开水关!”
赵忠心中一沉,立刻让人去禀报张睿,自己则带着二十名锦衣卫,跟着小石头往水关赶。沿途的民壮听到消息,也纷纷拿起锄头、扁担跟上来,很快就凑了百余人的队伍 —— 安庆百姓早已明白,城破之后就是屠城,唯有死战才能保住家园。
张睿接到消息时,正在城楼上查看江防。他刚让人把最后几门佛郎机小炮搬到水关,听闻倭寇从暗河潜入,立刻带着五百神机营士兵,骑马向水关疾驰而去。夜色中,马蹄声在青石板上回荡,士兵们的火铳都已填好铅弹,火绳被掐在手里,只等战斗开始。
水关的闸门机房内,五名守卫正靠在墙角打盹,突然听到暗河方向传来 “咚” 的一声 —— 是倭寇快船撞在暗河出口的岩石上。守卫们刚要起身,机房的门就被一脚踹开,松浦四郎带着倭寇冲了进来,倭刀挥舞间,两名守卫当场毙命。剩余的守卫举起长枪反抗,却很快被倭寇斩杀,机房内的鲜血顺着门缝流到外面,染红了水关的地面。
“快!打开闸门!” 松浦四郎下令,两名倭寇立刻扑向闸门的绞盘,开始转动。绞盘 “咯吱” 作响,闸门缓缓向上抬起,江面上的宁王快船看到闸门打开,立刻吹响号角,数十艘快船载着步兵,向水关冲来。
“放铳!” 张睿的声音突然响起,神机营的火铳手们早已在机房外的巷子里埋伏好,铅弹呼啸着射向倭寇,正在转动绞盘的两名倭寇应声倒下。松浦四郎没想到会有埋伏,慌忙下令撤退,却被赵忠带领的锦衣卫拦住去路,绣春刀与倭刀碰撞的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民壮们也冲了上来,用锄头砸向倭寇的后背,用扁担顶住倭寇的喉咙。小石头拿着渔叉,趁一名倭寇转身的间隙,一叉刺中他的大腿,倭寇惨叫着倒下,被旁边的民壮用锄头砸晕。战斗很快就结束了,两百倭寇死伤过半,剩余的三十余人被活捉,松浦四郎也被张睿一刀挑中膝盖,跪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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