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十九年九月,广袤无垠的西域喀什噶尔大地,仿佛被大自然遗忘在了酷热与干燥之中,已然深陷旱季那无情的煎熬里。天空湛蓝得近乎透明,却不见一丝云彩来遮挡那毒辣到极致的太阳。这轮烈日宛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悬于苍穹之上,毫无怜悯地向大地倾泻着它全部的热情,将每一寸土地都炙烤得滚烫。
放眼望去,连绵起伏的沙丘像是金色的海浪般延展至天际,在烈日的照耀下泛着刺眼的光芒,那表面的温度竟如地狱之火般飙升至六十多度。倘若有人胆敢踏上去,即便隔着厚厚的、用优质牛皮制成的皮靴,也能清晰而强烈地感受到沙子传递上来的灼痛感,仿佛双脚正置身于滚烫的炭火堆之上,每一步都像是在挑战身体的极限。
江彬静静地蹲在一座高耸入云的沙丘之后,他的身影被沙丘的阴影部分遮掩着。他的双手稳稳地捧着一门刚刚缴获的奥斯曼榴弹炮,那是一门极具威慑力的武器。这门炮身长约三尺,坚固的铸铁外壳上精心铸刻着复杂而精美的花纹,这些花纹既有伊斯兰风格的几何图案,又有细腻的植物藤蔓缠绕其间,每一道线条都流畅自然,彰显着匠人的精湛技艺和独特审美。炮尾的铜制引信孔周围,还残留着些许火药燃烧过后留下的焦痕,那淡淡的黑色印记隐隐散发着刺鼻的气味,仿佛在诉说着它曾经经历过的激烈战斗。
在他身旁,阿米尔以及十余名来自不同部族、身着各异服饰却目光坚毅的各部落首领也都紧紧地围蹲在一起。他们有的穿着羊毛织就的长袍,有的披着豹皮制成的斗篷,服饰上绣着各自部落特有的图腾和标志。他们的脸庞在黯淡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凝重,深邃的眼神中无一例外地带满了深深的忌惮之色——就在三天前那场惊心动魄、惨烈至极的战斗里,奥斯曼军队正是凭借着这种威力无比巨大、声震百里的火炮,如同怒涛般对明军的前哨阵地发起了排山倒海般的猛烈轰击。
当时,战场上硝烟弥漫,尘土飞扬,那枚拖着耀眼火光与尖锐呼啸声的爆炸弹,恰似划破夜空的流星般狠狠坠落在阵中。刹那间,炽热的冲击波裹挟着致命的碎片向四周肆虐开来,强大的气浪将周围的士兵掀翻在地,瞬间便炸伤了二十余名原本英勇无畏、严阵以待的士兵。
那些受伤士兵的情况惨不忍睹,他们的伤口处,密密麻麻地布满了如针尖般细小却极其危险的铁屑。这些铁屑深深地嵌入肌肤与血肉之中,有的甚至已经穿透了骨头。军医们绞尽脑汁、想尽一切办法,动用了当时所能想到的所有医疗手段,从用镊子小心翼翼地夹取,到用特制的药水浸泡清洗,却根本难以将那些深深嵌入体内的铁屑彻底清理干净。受伤士兵们因剧痛而扭曲痛苦的表情,至今依然清晰地浮现在他们每个人的脑海中,那一声声痛苦的呻吟仿佛还在耳边回荡,令人心有余悸。
“诸位且看仔细了,这炮的真正厉害之处并非仅仅在于它那看似精巧复杂的炮身构造,而是在于它所配备的独特炮弹。”江彬声音洪亮且充满自信地高声说着,他的目光坚定而炽热,扫视着周围的众人。随即转身吩咐手下人迅速找来一枚尚未爆炸、保存完好的榴弹。他的动作极为谨慎小心,生怕稍有不慎便会引发意外。只见他双手稳稳地拿着工具,轻柔而又精准地撬开榴弹那坚硬的外壳,每一个动作都透露出专业与熟练。众人定睛一看,里面满满当当装满了散发着刺鼻气味的黑色炸药和无数细小尖锐、寒光闪闪的铁屑,而在这些极度危险的物品正中央,还紧紧裹着一根特意用硫磺浸泡过的棉线引信,那根引信犹如一条蛰伏的毒蛇,静静地盘踞在那里,随时可能被点燃而爆发出毁灭的力量。
“咱们以往在战场上所使用的实心弹,主要是依靠自身强大的冲击力来砸伤敌人;可这榴弹却截然不同,它依靠的是爆炸后四处飞溅、无孔不入的铁屑来大面积杀伤敌军,其可怕的杀伤范围足足能达到两丈之宽。”江彬一边详细解释着,一边将手中的榴弹轻轻放置在平坦的地面上,然后抬手笔直地指向远处那片幽深静谧、透着神秘气息的山谷:“苏莱曼必定会带着这种威力巨大的火炮前来进攻,咱们就果断选定在黑风谷设下天罗地网般的埋伏,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黑风谷地处喀什噶尔城西三十里之处,其地理位置堪称得天独厚、易守难攻。谷口十分宽阔开阔,宛如一张张开血盆大口的巨兽之喉,狂风呼啸而过时,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而越往里走则越发狭窄逼仄,两侧的岩石墙壁逐渐靠拢,逐渐形成一种天然形成的险要阻绝之地。两侧是高达十余丈、陡峭险峻得几乎无法攀爬的断崖,断崖之上顽强地生长着茂密繁盛的骆驼刺和红柳。这些坚韧不拔的植被枝叶交错纵横,形成了一片浓密的绿色屏障,恰好为即将潜伏在此的伏兵提供了绝佳的隐蔽场所,只要稍加留意,便能完美融入其中而不被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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