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总兵、岩罕头人,”他最后看向沐绍勋和那位身着傣族头人华服、眼神锐利的岩罕,“你二人统率四万熟悉山地作战的步卒及土司兵,携带弓弩、火铳、毒箭,预先埋伏于勐仑渡口两侧的密林、甘蔗田与丘陵之后。一旦曼飞龙方向得手,升起成功信号,或者渡口敌军因主帅被擒而阵脚大乱、士气崩溃之时,立即挥军杀出,与正面赵经略的大军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务必彻底击溃、乃至全歼渡口之敌!”
固始汗闻言,一双虎目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他猛地一拍腰间那柄镶嵌着绿松石的华丽弯刀刀鞘,豪气干云地朗声道:“江大人放心!我蒙古儿郎,生于马背,长于草原,却也并非不谙山地!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三更之前,我部必如幽灵般抵达曼飞龙后方!定将那威灵顿老儿,手到擒来,献于帐下!”赵忠、沐绍勋、岩罕亦纷纷抱拳,肃然领命,帐内弥漫着一股昂扬而决绝的战意。
军令既下,联军各部立刻如同精密的战争机器,高效而隐秘地运转起来。赵忠率领五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出景洪,直奔勐仑渡口西岸。抵达后,他立即指挥部队连夜抢修、加固工事,深挖纵横交错的壕沟体系,设置层层叠叠、带有倒刺的铁丝网与粗大鹿砦,将数十挺“雷神”蒸汽机枪、上百架“破甲火龙箭”发射器,以及所有能够调集的火炮,密集配置在关键位置。同时,他命令士兵们广立各色旌旗,夜间点燃远超实际人数的灶火,炊烟日夜不绝,并故意让部分部队频繁调动,营造出重兵云集、严阵以待的逼真假象,力求让对岸的敌军侦察兵确信,明军主力已决心在此地进行一场决定性的防御会战。
而与此同时,固始汗则亲点三万蒙古精锐骑兵。这些战士弃了不必要的华丽袍服与沉重辎重,每人仅携带数日压缩干粮(耐储饼)、水囊、武器与少量弹药,给战马也卸下了沉重的鞍鞯,换上轻便的皮鞍。在当地数名对山形地势了如指掌、憎恨殖民者暴行的傣族与哈尼族老猎户引领下,这支精悍的队伍,如同融入了大地阴影一般,悄无声息地绕道上游,寻浅滩渡过澜沧江,随即没入了东岸那莽莽苍苍、无边无际的亚热带原始崇山峻岭之中。
山道极其崎岖险峻,许多地方根本无路可言,全靠猎刀劈砍藤蔓荆棘,方能勉强通行。林木高大蔽日,浓密的树冠将天空切割得支离破碎,林下光线昏暗,潮湿闷热,各种虫蛇隐匿其间。许多陡坡,仅容一人小心翼翼地牵马通过,稍有不慎,便可能人马一同坠入深谷。战士们咬紧牙关,互相扶持,马蹄皆以厚布层层包裹,一切马镫、刀鞘、水壶等金属部件都以浸油的布条紧紧缠裹,防止碰撞发出任何声响。整个漫长的行军过程中,队伍里几乎只闻战士们压抑的喘息声、极其轻微的脚步声,以及马蹄陷入腐殖质土壤的闷响,如同一支沉默而坚定的幽灵军团,在危机四伏的密林深处,沿着那条几乎被遗忘的古老狩猎小径,顽强地蜿蜒前行,直插敌人心脏。
经过一整日加上大半夜,不眠不休的艰难跋涉,忍受着蚊虫叮咬、瘴气侵袭与极度的疲惫,这支奇兵终于在次日凌晨,约定好的三更时分,如同鬼魅般抵达了曼飞龙村寨后方那道如同巨龙脊背般的陡峭山脊之上。固始汗示意部队就地隐蔽休息片刻,恢复体力。他亲自匍匐前进,拨开浓密的灌木丛,向下俯瞰。整个曼飞龙村寨,此刻正笼罩在黎明前最为深沉的夜色与山谷中特有的、乳白色的薄雾之中,寂静无声,仿佛仍在沉睡。只有村寨中央那座明显比其他竹楼高大、结构也更为复杂的竹楼内,透出几点摇曳的灯火,标示着那里极可能是指挥部所在;此外,村寨入口处及几处制高点,也有零星的火把光芒在移动,那是哨兵活动的轨迹。
固始汗仔细观察了片刻,确认了突击路线与敌方哨兵的大致位置,随即退回潜伏点,对几名千夫长和那位最可靠的傣族老猎户下达了最终的攻击命令,声音低沉而充满杀意:“巴特尔,你带一队最机灵、最擅长摸哨的好手,带上弓弩和短刀,从侧面悬崖摸下去,务必悄无声息地解决掉外围所有暗哨,尤其是靠近山路的那几个。得手后,以夜枭叫声为号。其余所有人,检查武器,马匹留在山上,随我徒步冲下去,直扑中央那座最大的竹楼!动作要快,要狠,如雷霆击顶,不给敌人任何反应时间!首要目标,生擒威灵顿!”
命令迅速无声地传递下去。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终于等到了扑食的指令,训练有素的蒙古战士们眼中闪烁着狼性的光芒。巴特尔带领的摸哨小队,如同灵猿般,利用绳索与岩缝,悄无声息地滑下近乎垂直的悬崖峭壁。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几声极其轻微的、被捂住口的闷哼之后,约定的、惟妙惟肖的夜枭叫声,从下方雾气中传来。
固始汗眼中厉色一闪,猛地拔出雪亮的弯刀,低吼一声:“为了大汗的荣耀!为了大明皇帝!随我杀——!”他一马当先(虽无马),如同下山的猛虎,率领着身后如同潮水般涌下的蒙古勇士,以排山倒海之势,猛然冲破了晨雾与夜色的最后屏障,杀入了毫无防备的曼飞龙村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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