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偏西,将三道人影拉得老长。
黑枫林那令人窒息的尸臭与邪气已被远远抛在身后,但某种无形的、更为沉重的压抑感,却如同附骨之蛆,缠绕在邹临渊心头。
太平道——
这三个字,仿佛带有某种诡异的魔力,让他这位身负阴阳家与鬼谷两大传承的传人,也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
狐月儿安静地跟在邹临渊身侧,不时偷偷抬眼看他紧锁的眉头,又望望前面那个吊儿郎当、哼着不成调小曲的邋遢道士,小手不安地绞着衣角。
村口的柳大爷早已带着几位青壮翘首以盼,见到三人身影,尤其是看到他们虽经恶战却并无大碍,脸上顿时露出如释重负的狂喜。
“回来了!恩公和道长回来了!”
呼喊声瞬间传遍小小的村落,更多的村民从屋里涌出,脸上洋溢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感激。
柳大爷快步迎上,声音带着哽咽。
“邹大师,凌霄道长,月儿姑娘!
你们……
你们没事真是太好了!
那邪物……”
“嗐!柳老头,把心放回肚子里!”
凌霄道长没等他说完,便大大咧咧地一摆手,顺势拍了拍自己沾着草屑的道袍。
“区区一头黑毛僵,还不够道爷我活动筋骨的!
早就剁巴剁巴埋了,连魂儿都给他扬喽!”
他说得轻描淡写,仿佛只是去林子里散了趟步,顺手拍死只烦人的苍蝇。
邹临渊则要严谨得多,对柳老丈微微颔首。
“柳大爷您就放心吧!
祸源已除,那邪物不会再为害乡里。
只是林中毒瘴尸气尚需时日消散,近期还望告诫村民,莫要深入。”
“一定一定!多谢恩公!
多谢道长!”
柳大爷连连作揖,老泪纵横。
他身后,村民们的感激之情更是溢于言表,几个之前失去亲人的家属,更是直接跪了下来,磕头不止。
邹临渊连忙上前搀扶,心中却并无多少喜悦。
除掉毛僵本是好事,但那口棺材上的“黄天血符”,却像一块巨石压在他心上。
他下意识地看向凌霄道长,却见对方正蹲在村口的大石头上,拿着不知从哪摸出来的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着,眯着眼享受夕阳,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深夜,柳家村祠堂前的空地上,篝火熊熊。
为了酬谢三位恩人,村民倾其所有,办了一场极为丰盛的全猪宴。
一口大铁锅架在火上,咕嘟咕嘟地炖着喷香的野猪肉,旁边烤架上,整只的野兔、山鸡被烤得金黄流油,还有各种山野菜蔬,琳琅满目。
村民们拿出了自家珍藏的土烧酒,气氛热烈得仿佛过年。
凌霄道长无疑是这场宴会的绝对主角。
他盘腿坐在主位,来者不拒,酒到碗干,一只油乎乎的手抓着大块烤肉,吃得酣畅淋漓。
他与村民们插科打诨,讲着些不知真假的江湖趣闻,逗得众人哈哈大笑,仿佛白日那场生死搏杀从未发生。
“道长,您真是活神仙啊!我敬您!”
一个满脸通红的后生端着海碗过来。
“好说好说!”
凌霄道长端起自己那堪比脸盆的酒碗,咣当一碰,仰头就灌,酒水顺着嘴角流到道袍上,他也浑不在意,抹把嘴哈哈一笑。
“道爷我别的不行,就是酒量好,拳头硬!
以后你们村再有不开眼的小鬼小妖敢来捣乱,报我凌霄子的名号,不好使就传讯给道爷,我来收拾它们!”
邹临渊坐在他旁边,显得安静许多。
他小口吃着村民夹到碗里的菜,味道确实鲜美,是久违的、充满生命力的烟火气。
但他脑海中,却不断回闪着那邪异的符咒,以及凌霄道长关于太平道的那番话。
酒过三巡,宴至酣处。
凌霄道长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满足地叹了口气。
他歪过头,醉眼惺忪地瞅着邹临渊,忽然伸出油乎乎的手指,戳了戳他的肩膀。
“喂,小子!
还琢磨那劳什子太平道呢?”
邹临渊抬眼,对上那双看似迷离、实则深邃的眼眸,没有否认。
“前辈,此事关乎甚大,若真如您所言,太平道余孽未绝,且图谋不小,我们是否……”
“是否个屁!”
凌霄道长毫不客气地打断,抢过话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
“你小子,就是心思太重!
天塌下来有个高的顶着,地陷下去有……
呃,有地府接着!
轮得到你这刚入门的小家伙操这份闲心?”
他抓起酒碗又灌了一口,哈着酒气道。
“太平道?
嘿,两千年的老黄历了!
就算真有几条漏网之鱼,躲在哪个耗子洞里苟延残喘,又能掀起多大风浪?
这世道,早就不是他们能兴风作浪的年月咯!”
他这话说得轻松,但邹临渊却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深处那一闪而逝的凝重。
“可是那‘黄天血符’……”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