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日,凌晨,青田村王家。
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沉甸甸地压在王家小院的上空。
距离子时的“吉时”,只剩下不足十个时辰。
堂屋里,那盏白炽灯仿佛也耗尽了力气,光线昏黄黯淡,映照着几张毫无血色的脸。
王铁柱蹲在墙角,额头抵着冰凉的墙壁,肩膀垮塌,整个人像被抽走了脊梁骨。
王婶坐在儿子王小明的床边,紧紧握着儿子冰凉的手,眼泪早已流干,只剩下空洞的绝望和不时无法抑制的抽噎。
王小明被捆在床上,气息微弱,嘴唇干裂起皮,偶尔发出一两声含糊的呻吟,眼神涣散得几乎没有焦距。
而请来的两位高人,张神婆和黄师傅,则缩在堂屋另一个角落,面如死灰。
张神婆闭着眼,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念经,又像是在向不知哪路神明做最后的祷告。
黄师傅则抱紧了自己的布包袱,身体微微发抖,时不时惊恐地瞟一眼窗外深沉的黑暗,仿佛那黑暗中随时会伸出爪子将他拖走。
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混合着草药、血腥和淡淡的黄鼠狼骚臭味,构成了人间地狱般的景象。
“呼……”
王铁柱忽然长长地、沉重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声音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他缓缓转过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向坐在门槛上、同样沉默如石雕的大儿子王虎。
王虎从昨天下午起就一直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像一尊泥塑。
他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泥土和草屑,脸上、手上还有几道被树枝刮破的血痕,已经结痂。
他一言不发,只是死死攥着拳头,手背青筋暴起,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院子里那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仿佛要将其看穿。
“虎子……”
王铁柱的声音嘶哑得像破风箱。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你弟弟他……他就真的……”
王婶闻言,猛地又抽泣起来,肩膀剧烈耸动。
王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弟弟,又看向一夜之间仿佛老了十岁的父母。
最后,目光扫过角落里那两个已经自身难保的“高人”。
办法?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
恐惧、不甘、愤怒、无助……种种情绪如同疯狂的野兽在他心里冲撞撕咬。
他想起了城里那个血腥的车间,想起了邹临渊浴血持剑如同魔神的身影,想起了那双冰冷平静、却又在最后说出“永远不要再主动来找我”的眼睛……
那是另一个世界,一个他拼了命想逃离、想遗忘的、充满了恐怖和未知的可怕世界。
去找渊哥?
这个念头如同毒蛇,一次次窜上他的心头,又一次次被他强行摁下去。
不能去!那是深渊!
踏进去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而且……他们已经不是一路人了,渊哥那天的话说得那么清楚,那么决绝……
可是……可是小明怎么办?
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弟弟被那鬼东西带走?
看着父母晚景凄凉,甚至可能真的“满门难安”?
天人交战!
一边是对那个未知恐怖世界的本能恐惧和抗拒,是对邹临渊最后那句近乎绝情话语的刺痛与疏离感。
另一边,是弟弟苍白的小脸,是父母绝望的眼神,是血脉亲情无法割舍的撕扯。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
王小明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涨得发紫,又迅速褪成死灰。
王婶慌忙拍着他的背,却无济于事。
“小明!小明你怎么了?别吓妈啊!”
王婶的哭喊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王虎心中那堵摇摇欲坠的堤坝。
“也许……还有一个人能救小明!”
王虎猛地抬起头,声音干涩嘶哑,却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冲口而出!
堂屋里所有人都是一震,齐刷刷地看向他。
“谁?!虎子你说谁?!”
王铁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猛地扑过来,抓住王虎的肩膀,手指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
“还有谁能救我儿子?快说啊!
不管花多少钱,下跪磕头,我都去!”
王婶也止住了哭,充满希冀地看着大儿子。
张神婆和黄师傅也睁开了眼,惊疑不定地看向王虎。
这穷乡僻壤,还有比他们更厉害的高人?
王虎看着父母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喉咙却像被什么堵住了。
他张了张嘴,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舌尖打转,却重如千斤,怎么也吐不出来。
脑海里再次闪过邹临渊冷漠的侧脸,闪过那满地的鲜血和残肢……
恐惧和犹豫再次攫住了他。
“虎子!你说话啊!到底是谁?!”
王铁柱急得眼睛都红了,用力摇晃着他。
王虎低下头,死死咬住牙关,拳头捏得咯咯作响,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渗出血丝。
他内心在疯狂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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