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夫老李的案子,以一种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方式了结了。
在他公堂疯癫后的第二天,县令林知遥就迫不及待地将此案卷宗盖印封存,并以最快的速度上报知府。卷宗里,老李的所有罪行都记录在案,供认不讳。当然,那神鬼莫测的公审过程,被林知遥用“天网恢恢,罪犯畏罪之下心神崩溃,致疯癫吐实”这样的话,一笔带过。
老李最终被判了斩立决。
行刑那天,法场人山人海,但与往日看热闹不同,所有百姓的脸上都带着一种敬畏和恐惧。他们不再议论案情,只是悄声说着“报应”、“神仙显灵”之类的话。
清河县,这潭死水,被司马烬投下的一颗石子,搅起了看不见的巨大漩涡。
而漩涡的中心,司马烬,在自己的小屋里,足足躺了两天。
那一次强行催动“罪业刑罚”,几乎将他的神力抽干。他醒来后,连走路都双腿发软。但这种虚弱,在第三天清晨,悄然退去。
一股新的感觉,从他魂魄的深处,缓缓滋生出来。
那是一种温润的、充盈的感觉。
如果说之前的神力是一条小溪,那现在,这条小溪在经历了干涸之后,重新汇聚成的,是一条更加宽阔的河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那座黑色宫殿的联系,变得更加紧密,更加稳固。
惩治罪恶,可以增长神力。
屠夫老李一身罪孽,他所背负的十几条人命,在审判之后,都化作了最纯粹的力量,回馈到了司马烬的身上。
“幽冥判官……”
司马烬坐在床边,低声念出了这四个字。他能感觉到,自己在这座宫殿中的存在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他的力量,增强了。
身体的恢复,力量的增长,让司马烬的思绪重新变得活跃起来。他的注意力,从已经了结的屠夫案,转移到了另一桩悬而未决的案子上。
城西银楼,周氏银坊。
那桩所谓的“鬼宅案”。
他从床下的木箱里,翻出了那份记录着周家报案的卷宗。他的指尖,在报案人“周通”的名字上,轻轻划过。
他处理这份卷宗的时候,周通那张油光满面的脸,就在他面前晃悠。他清晰地记得,周通在递上名帖时,手指曾不经意地碰过卷宗的边缘。
这就够了。
是时候,去看看那栋“鬼宅”里,到底藏着什么了。
夜色深沉。
司马烬躺在床上,意识下沉。
宏伟的阎罗天子殿中,他端坐于王座之上。这一次,他感到自己与这座宫殿的融合度更高了。他甚至能感觉到,构成这座宫殿的每一块黑石,都如同他身体的延伸。
他心念一动,将意识锁定在周通那肥胖的身影上。
“拘。”
一个字,在他心中默念。
大殿中央,一团油黄色的光芒浮现,光芒中,一个穿着锦缎睡袍的肥胖魂魄,踉跄着跌了出来。
正是周氏银坊的老板,周通。
周通的魂魄一出现,就感受到了这里的气息。他那张平日里养尊处优的脸,瞬间没了血色。他胖大的身躯抖动着,两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
“这……这是哪里?什么鬼地方!”他惊恐地叫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司马烬没有理会他的叫喊。他只是用那无形的威压,一点一点地施加在周通的魂魄上。
周通很快就受不了了。他开始拼命地磕头,对着王座的方向,语无伦次地求饶:“神仙爷爷!阎王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偷税漏税!我不该给银器掺假!我都招!我都招!求您饶我一命啊!”
司马烬看着他这副样子,心中没有一丝波澜。
他开口了,声音在这座大殿里回响,不带任何人类的情绪。
“周通,你家中的鬼,是谁?”
周通愣了一下,随即哭喊得更厉害了:“我不知道啊,大老爷!我真的不知道!就是有鬼!天天晚上哭,还扔东西!我的生意都快做不下去了啊!”
“是吗?”司马烬的声音,如同寒冬的风,“那我换个问法。”
“三年前,林氏银坊的林掌柜夫妇,是怎么死的?”
这个问题,像是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周通的魂魄上。
他的哭喊声,瞬间停止了。
他抬起头,那张肥胖的脸上,所有的恐惧都凝固了。他看着王座的方向,眼神里透出一种不敢置信。
“你……你怎么会知道……”他下意识地反问,但话一出口,他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司马烬没有给他狡辩的机会。
他调动神力,开启了“罪业回溯”。
一幕幕模糊的画面,开始在大殿的半空中浮现。
画面里,周通的脸显得年轻一些,但眼神里的贪婪,却一模一样。他将一包无色无味的粉末,悄悄交给了一个林家的下人。他看着林掌柜夫妇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身体一天比一天弱。他参加了他们的葬礼,脸上挂着悲痛的表情,心里却在盘算着如何用最低的价钱,吞并下林家那门独一无二的“淬火描金”手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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