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代：洛阳武府·秘石司密室（神龙二年七月初五，寅时）

洛阳城的暑气在寅时稍歇，武府后院的梧桐叶被夜风卷着，落在青砖地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但这凉意穿不透地下三尺的密室——刚踏入秘石司的瞬间，武延晖就觉出一股闷燥的热浪，混着铅油和金属熔化的腥气，往鼻腔里钻。

他垂着手，锦盒捧在胸前，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锦盒是用上好的紫檀木做的，边角裹着鎏金，可里面那枚龙角残片太沉了——不是重量上的沉，是那股藏在玉里的淡蓝光晕，像有活物在里面蜷着，隔着锦缎都能觉出灼意。

“延晖，进来吧。”

密室深处传来武三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武延晖推门进去时，首先看见的是八盏兽首灯——灯座是青铜铸的饕餮，灯芯浸在铅油里，燃得正旺，橘红色的火光把密室照得明暗交错。灯阵中央，是一块直径丈余的青铜阵盘，盘面上刻着密密麻麻的纹路，不是寻常的八卦图，倒像把夜空里的星子全揉碎了铺在上面，每一道纹路的末端，都嵌着一颗绿豆大小的银珠。

武三思背对着他，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袍角绣着暗纹龙——那是他在武周时期的旧袍，神龙政变后本该封存，如今却又穿在了身上。听见脚步声，他缓缓转过身，山羊胡上还沾着一点铅粉，眼神落在锦盒上时，亮得有些吓人。

“东西呢？”

武延晖单膝跪地，双手将锦盒举过头顶：“堂叔，幸不辱命。太平观太乙井底，只抢到这一片龙角，其余六片……顺着暗河漂走了，寻不回了。”

武三思没接话，伸手掀开锦盒。刹那间，密室里的火光似乎暗了一瞬——龙角残片不过指甲盖大小，玉质是上好的羊脂白，可断口处却泛着淡蓝的光，像有一层薄雾裹在上面。他用指腹轻轻碰了碰残片，指尖传来一阵细微的麻意，像是有电流在玉里窜动。

“好东西，果然是天外奇石。”武三思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兴奋，“当年天后从西域得来这块陨星，炼了三年都没参透其中玄机，只说能‘通古今’，如今看来，何止通古今——这是能改天命的宝贝！”

武延晖抬头，刚要说话，就见密室东侧的门帘被掀开，一个穿着青色道袍的青年走了进来。青年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瘦，眉宇间带着几分郁色，道袍的袖口绣着半只罗盘，针指向左，像是永远定在逆位。他手里捧着一个木盒，里面装着些瓶瓶罐罐，看见武三思，躬身行礼：“明羽，见过相爷。”

“明羽，你父明崇俨曾为天后炼过‘通神丹’，对这天外奇石的性子，该比旁人熟。”武三思把锦盒推到明羽面前，“这‘铅汞返魂阵’，你说能复原残片，可有把握？”

明羽的目光落在残片上，瞳孔微微收缩。他伸手从木盒里取出一支银簪，轻轻拨了拨残片的断口，淡蓝光晕顺着银簪往上爬，竟在簪尖聚成了一个小小的龙角虚影。“相爷，此阵以残片为眼，引铅汞之精入纹，本是父亲当年为天后设计的‘唤灵阵’变体，能聚散佚的灵气。”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只是……这残片上的龙纹是逆的。寻常龙纹顺时针绕，此纹逆时针，怕会引动异气，甚至……反噬阵主。”

武三思的脸色沉了沉：“反噬？本相要的是复原玉佩，不是听你说这些丧气话。”他指了指青铜阵盘中央的凹槽，“阵眼我已备好，铅汞也熔好了，你只管动手——出了事，有本相担着。”

明羽咬了咬唇，没再反驳。他走到阵盘旁，将残片小心翼翼地放进凹槽里——残片刚落定，阵盘上的银珠突然亮了起来，淡蓝的光顺着纹路游走，像给青铜盘镀上了一层星霜。接着，他打开木盒里的陶罐，将里面熔成液态的铅汞倒进阵盘周围的八个铜槽里。

铅汞是银白色的，在槽里滚动时，竟自动聚成了和残片上一样的龙角纹路。明羽掐着诀，指尖在阵盘上空划过，嘴里念着咒：“铅为骨，汞为魂，逆龙归位，开时空门……”

武三思和武延晖退到密室门外，隔着一道石门盯着里面。烛火突然剧烈晃动起来，阵盘上的淡蓝光罩越来越大，把明羽整个人都裹了进去。铅汞在铜槽里沸腾着，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密室里的温度越来越高，连石门都透着烫意。

“成了！”武延晖攥紧拳头，眼里满是期待——只要复原了玉佩，武氏就能靠天外力量翻盘，到时候他就是功臣。

可下一秒，异变突生。

光罩突然猛地收缩，像被什么东西攥住了一样，凹槽里的残片“咔”地裂了道新缝。明羽脸色大变，伸手就要去捞残片，却见阵眼处突然爆燃起青蓝色的火焰——那火不是往上窜，是往阵盘里钻，温度高得能烤化青铜，铜槽里的铅汞瞬间蒸发，变成刺鼻的白烟。

“快退！”明羽嘶吼着，被热浪掀倒在地，道袍的下摆被火星燎着，冒出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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