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宓的登山靴踩碎最后一片薄冰时,井底暗河的潮气正顺着井壁裂缝往上爬,像无数条微凉的蛇,钻进她冲锋衣的领口。矿灯的光柱在青黑色岩壁上扫过,溅起细碎的反光——那是唐代工匠凿井时留下的凿痕,深浅不一地嵌在岩石里,最深处还卡着半片锈蚀的铁凿,刃口上凝着的水珠,在灯光下像颗冻住的星星。
“李队,绳梯固定好了,深度仪显示离暗河面还有12米。”对讲机里传来小张的声音,带着山顶寒风刮出来的颤音,“方才测了水质,含氧量比地表高37%,就是水温太低,只有4℃,小心抽筋。”
李宓抬手按了按头盔上的矿灯,光柱陡地向下沉,穿透浓稠的黑暗,终于触到了暗河的水面。那水面静得反常,没有一丝波纹,矿灯的光落在上面,竟像被吸进去似的,只映出一圈模糊的淡蓝光晕,倒比灯光本身更亮些。她腰间的样品袋里装着半块从井壁凿下的岩芯,上午在实验室切片时,显微镜下曾看见岩芯裂隙里嵌着些暗红色碎屑,像干涸的血,现在想来,或许是从暗河里漫上来的。
“我下去看看,你们在井口守着,每五分钟通一次话。”她把对讲机别在腰带上,双手扣住绳梯的钢环,脚掌蹬着岩壁往下滑。绳梯晃了晃,带着陈年的铁锈味,每一节钢环碰撞的声音,在空旷的井道里都显得格外响,竟盖过了她自己的心跳声。
往下爬了约莫三米,指尖突然触到一片冰凉的光滑——不是岩石的粗糙质感,而是某种类似釉面的东西。李宓偏过头,矿灯的光凑过去,才看清那是一块嵌在岩壁里的青砖,砖面上刻着朵残缺的莲花,花瓣边缘还留着朱砂的痕迹。她伸手摸了摸,青砖表面竟没有一点灰尘,仿佛昨天才被人嵌进去似的。
“奇怪……”她低声嘀咕。太乙井是唐代开元年间的古井,县志里只记载是“为镇水患而凿”,从未提过有砖雕。她用指甲刮了刮青砖边缘,岩石与砖缝之间严丝合缝,连根针都插不进去,不像是后来修补的。
正想再仔细看,脚下突然传来“哗啦”一声轻响——不是她的动作,是从暗河方向传来的。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翻了个身,带起细碎的水花。李宓立刻停住动作,光柱死死盯着水面,可那水面依旧平静,连一点涟漪都没有,方才的声音仿佛是她的错觉。
又往下爬了四米,井壁上突然出现了第一个“灯台”。那是个从岩壁里凿出来的凹槽,约莫手掌大小,凹槽底部铺着层灰白色的粉末,像是燃烧后的灯灰。李宓用指尖沾了点粉末,凑到鼻尖闻了闻,没有草木灰的味道,倒有股淡淡的金属腥气,像是铜锈。她把粉末装进样品袋,刚要继续往下,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凹槽侧壁上有个刻痕——不是工匠的凿痕,是个小小的“达”字,刻得很浅,笔画末尾还带着点犹豫的弯钩,像是用指甲刻的。
“达?”李宓皱了皱眉。这个字让她想起昨天在省博看到的唐代墓志铭拓片,墓主人是开元年间的宫女明达,墓志铭里写她“善卜星象,曾随使赴太乙井”。难道这个“达”字,是那个明达刻的?
她正出神,腰间的对讲机突然响了,小张的声音带着惊慌:“李队!你快看井口!天上的星星……好像在往下掉!”
李宓猛地抬头,可井道口只有一圈小小的天空,被山顶的树木挡住,什么也看不见。但下一秒,她就知道小张没说谎——井底暗河的水面突然亮了起来,不是矿灯的光,而是从水面下透出来的、细碎的光点,像有人把星星揉碎了撒在水里,正顺着水流的方向,缓缓向她这边漂来。
“星灯……”李宓的呼吸顿了顿。她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爷爷是个老考古学家,年轻时曾来过太乙井,说井底有“暗河星灯”,是“连接过去的桥”。当时她只当是老人的胡话,可现在,那些光点正越来越近,每一个光点都拖着细细的光尾,像萤火虫,却比萤火虫亮十倍,在暗河里连成了一条发光的带子。
就在这时,她的脚终于踩到了暗河的水面。水温比想象中更凉,瞬间透过登山靴浸到皮肤上,让她打了个寒颤。但她顾不上冷,弯腰蹲在绳梯上,伸手去碰那些光点。指尖刚触到水面,那些光点突然猛地散开,接着又迅速聚拢,在她面前拼成了一个模糊的形状——像是一片鳞片,带着金色的纹路,在水面上轻轻晃动。
“龙鳞?”李宓的心跳加快了。她想起去年在另一处唐代遗址里发现的半片龙鳞,也是金色的纹路,当时专家说那是祭祀用的道具,可现在,水面上的这片龙鳞,竟和去年发现的那半片一模一样。
她下意识地摸向背包,里面装着去年发现的那半片龙鳞。刚把龙鳞拿出来,水面上的龙鳞突然亮了起来,接着,两片龙鳞像是有引力似的,水面上的龙鳞缓缓升起,与她手里的龙鳞拼合在一起。
“咔嗒”一声轻响,拼合后的龙鳞突然发出刺眼的金光,李宓下意识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金光已经散去,龙鳞的表面竟投射出一行数字——“2025.8.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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