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线：坠落的盲者与追逐的铁盒

黑暗是从视网膜深处蔓延开的。

不是普通的闭眼黑，是带着磨砂质感的、沉甸甸的黑——像被灌满了融化的墨锭，连指尖划过空气的触感都变得滞涩，仿佛每一次呼吸都在吞咽细小的炭粒。陈阳猛地眨了眨眼，又用力揉了揉眼睑，眼球传来酸胀的刺痛，却连一丝微光都抠不出来。

“失明？”

这个认知像冰锥一样扎进脑海时，他正站在一片陌生的地面上。脚下不是B4虚层原本的金属地板，而是一种带着温热触感的、类似玉石却又更粗糙的材质，表面有细密的纹路，顺着脚底的弧度微微起伏，像是某种巨大生物的鳞片。

耳边的声音变得异常清晰。

之前B4虚层崩塌时的轰隆声并未消失，反而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是有一列满载着钢筋水泥的火车在颅骨里奔驰，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但更诡异的是另一种声音——潺潺的、像是水流淌过岩石的声音，却又带着金属的共鸣，顺着脚底的纹路一路向上攀爬，钻进他的小腿、大腿，最后在胸腔里盘旋回荡。

“这是……什么地方？”

陈阳试探着抬起手，指尖在空中摸索。他记得自己之前还在B4虚层的中枢控制室，周瑾的身影在白光中消散的瞬间，整个空间开始剧烈震颤，天花板上的管线像暴雨一样坠落，地面裂开蛛网般的缝隙。李宓尖叫着让他抓紧控制台，李明达则抽出腰间的短刀，劈开了一块砸向他们的混凝土块。

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

他记得自己被一股巨大的吸力拽离了控制台，身体撞在冰冷的墙壁上，额头传来剧痛，紧接着眼前就只剩下无边无际的黑。再醒来时，就站在了这片布满纹路的地面上，周围的环境彻底变了。

没有坠落的碎石，没有李宓和李明达的声音，甚至连崩塌的轰隆声都似乎隔了一层厚厚的屏障，变得遥远而模糊。唯一清晰的，是脚下纹路里传来的“潺潺”声，以及……一阵越来越近的、金属滚轮摩擦地面的声响。

“咕噜……咕噜噜……”

那声音起初很轻微，像是有人推着空的购物车在远处走动，但很快就变得急促而沉重，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从他的正后方追了过来。陈阳下意识地转身，想要看清是什么东西，但眼前的黑暗依旧浓稠得化不开。他只能凭借听觉判断，那东西的速度极快，而且目标明确——就是他。

“跑！”

本能驱使着他迈开脚步，朝着前方未知的方向狂奔。但刚跑出去两步，他就踉跄着差点摔倒——脚下的纹路并非平坦，而是像波浪一样起伏不定，有些地方凸起如小山丘，有些地方凹陷如沟壑，稍不留意就会被绊倒。更诡异的是，这些纹路似乎在缓慢地移动，刚才落脚的地方，下一秒就可能隆起一块，让他的步伐彻底乱了节奏。

“该死！”

陈阳低骂一声，不得不放慢速度，伸出双手在前方摸索，同时用脚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路面。他的心脏狂跳不止，失明带来的恐惧和被追逐的紧迫感交织在一起，让他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能感觉到，追逐他的东西越来越近了，那金属滚轮的摩擦声已经近在咫尺，甚至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类似机油和铁锈混合的气味。

他猛地向左侧一扑，身体重重地摔在地面上。就在他落地的瞬间，一个巨大的阴影从他刚才站立的地方呼啸而过，带起的风裹挟着冰冷的金属气息，刮得他脸颊生疼。

是电梯。

陈阳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那个熟悉的金属箱体——就是B4虚层里用来在不同区域间移动的货运电梯，通体银灰色，重达数吨，此刻却像个失去控制的陀螺，在这片布满纹路的地面上疯狂地追逐着他。

但它为什么会在这里？又为什么要追他？

无数个问号在陈阳的脑海里盘旋，但他没有时间思考。电梯错过他之后，在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打了个转，金属箱体与地面碰撞，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火星四溅（虽然他看不见，但能听到那刺耳的声响）。然后，它又调整方向，朝着他再次冲了过来。

“这玩意儿成精了？”

陈阳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继续向前奔跑。他不敢回头，只能凭借听觉判断电梯的位置。他发现，电梯的移动轨迹似乎并非杂乱无章，而是紧紧跟着他的脚步，无论他转向哪个方向，电梯总能很快调整姿态，再次追上来。就好像……他的身上有某种东西，在吸引着这台失控的电梯。

“是时空波动？”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陈阳想起李宓之前说过的话，B4虚层是观测者建立的时空观测站，这里的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时空能量，而不同的人或物体，会因为自身的时空印记不同，与周围的能量产生不同程度的共鸣。他现在失明，会不会是因为刚才的空间崩塌，导致他的时空印记发生了紊乱，而这台电梯，恰好与他紊乱的印记产生了某种“对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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