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凌看着苏仲远从少夫人的糕点铺出来,他一身粗布短打与热闹的西街融为一体,只一双眸子亮得惊人,死死锁着苏仲远的身影。
苏仲远从西街出来后,又去东街的菜市场买了两尾河鱼,然后慢悠悠地回了在榆临租的小院子。
空凌屏住呼吸,这个僻静的院子没有遮挡物,脚步稍微重一点儿就会被前面的人发现。
他是主子手下最得力的暗卫,跟踪潜伏本是家常便饭,可身后处传来细微的声响,足以证明他被发现了。
空凌的耳廓微微一动,在辨别那抹声响的远近,他的指尖悄然搭上腰间的短刃。
他悄然挪动着自己的步伐,余光扫向日光下的人影。
空凌没有贸然出手,只不动声色地把身后那人往窄巷里引。
“出来!”
空凌的声音低沉有力,几乎是话刚落,就猛地一跃,手臂如铁钳般探出,精准地扣住那人的手腕。
对方惊呼了一声,只挣扎了两下就停了下来,没有多余的哭泣和惊慌。
空凌定惊一看,不由得微怔,随后就松了手劲。
“苏……苏小郎君。”
被空凌抓住的人竟然就是主子说要多瞧上几眼的苏辑安。
苏辑安十一二岁的身量,比同龄的少年微微高一些,身上的青衫崭新整洁,竟看不出来是个穷人家的孩子。
他看着空凌,眼中没有丝毫畏惧,手腕被攥得微红,他只抿了抿唇,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你是姐夫的人吗?可以带我去见见他吗?”
空凌微微怔住。
沈宅书房内。
沈泽听到空青传话时,放下手中的书卷,他来了一丝兴致。
“行,那你让你哥哥把他带过来。”
空青得了吩咐,快步出门传话。
沈泽转身在书架上翻出在松昌搜集起来的课题,整整齐齐地放在书案上。
他没想到这个小舅子着实有几分聪明,还能顺着空凌直接要求见自己。
桌上的纸张因为廉价已经开始泛黄,他手指轻轻指在那版《春秋》的注疏上。
他也很好奇,这个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有用的想法,是真‘天才’,还是假神通,今日恰好问个明白。
不到半个时辰,苏辑安就被空凌带到沈泽的书房。
待到屋内只剩下二人时,苏辑安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脊背却挺得笔直:“姐夫,救我!”
这突如其来的一下,把沈泽弄得摸不着头脑。
不是说这位苏小郎君,沉稳冷静,不似孩童。
这怎么一见面就跪下了呢?
这样小的身量跪在那儿,倒像是自己在欺负小孩,还有他那声姐夫,喊得也十分顺口了些。
他下意识地微微动身,思索小会儿又稳住心神。
沈泽话语中不到一丝温度:“有什么起来说,别一上来就行大礼。”
苏辑安察觉到姐夫的疏离,知道自己若是不顺着他,也许第一印象就差了,他这才理着衣角起身,在书房内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他不知,他在沈泽这里的印象,一直都算不上好。
沈泽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他坐下,苏辑安听话入坐,目光却落在了书案上那一叠叠泛黄的纸上。
他很是熟悉,全是自己在松昌读书时的课后试题。
原来姐夫早就注意到自己了。
“你方才说救你?怎么回事?”
他惊恐抬头:“有人要对付我!”
沈泽皱眉,让他一件一件的说起。
苏辑安深吸一口气,思绪回到从到松昌准备院试。
他隔三差五就会做一个关于自己的梦开始说起。
那个梦包含了自己的一生,从五六岁启蒙,再到六十五寿终正寝,只要是关于学问的事,都事无巨细。
起初的梦境只是有一个大概,到了最后,每一次的梦境都是在刻画细节。
让他最为印象深刻的事件就是院试前夕,那一个梦几乎一比一复制出了考试的细节。
考题都与梦中一模一样,梦中有最适合考题的答案,只要效而仿之,定能如愿。
松昌的那场考试他得了案首,他几度以为自己就是那个天选之人。
可考试后,不管是孙县令,还是批卷的大人,无一人不怀疑自己是作弊。
所以那场院试放榜后,孙县令扣留了他,让他再做一卷往年的试题来试试他的水平。
在考试后就放了自己,对于成绩也没了疑问,但他们的一句话却让他记在了心里。
他的做题思路,恍若一位故人,那人是谁,他并不知是谁。
复考之事,也是对他的成绩真实性有了一个证据。
到姐姐来,他都还以为这是上天给自己的指引,也定会如梦中所愿,从院试一路到殿试,自己终将成为整个大启的神话。
沈泽指出其中疑问:“那你乡试成绩,怎么落差如此之大?”
他抬起眸子:“因为乡试的题,与梦中的不一样。”
“与梦中……不一样?”沈泽重复着这一句话。
若前面案首有梦为引,无梦指引的乡试便是苏辑安的真实成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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