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缉司。
换审开始,问法很直:不让杜三讲“左闲是谁”,只问他“下一步要做什么”。
杜三沉默很久,终于吐出一句:“明早再试一次,改道改到西夹道,用车换人,不动封条。”
陆沉追问:“谁来“换”?”
杜三咬牙:“外头的人,我们接。”
“说清楚,外头哪儿?”
“西市,二桥下。”
陆沉把时辰、地点记下,当场下令:“钟楼撤伏,调去二桥。明早走假车,封条照旧,车里换人。”
陈戈领命。
夜深,陆沉收了笔,出堂时看见门口的灯光,忽然停了一下。
“我先回敬安说一声。”
敬安苑内灯尚明,宁昭等到困意,正要吹灯,听见门外三声轻敲。
她开门,陆沉站在门槛外。
“二桥下换人,假车走西夹道。你不必去现场,殿侧露面就行。”
“好,我明白你的意思。把人逼到桥下,比逼到钟楼更容易。”
陆沉点头:“明早就看这一步。”
宁昭忽然低声道:“陆沉。”
“嗯?”
“你今天没有拿我做幌子?”
陆沉愣了一下,语气很淡:“我拿你做什么都不合规。”
宁昭笑了笑:“我知道。”
两人对看一瞬,各自退开一步。门合上,灯影安稳。
卯初,二桥。
薄雾贴着水面。假车提前半刻到了桥头,封条完好。
车夫低帽不语,按令停三息再走。桥下暗处,有人影动了动,又静下去。
巳初前一刻,一辆小车从西市口进来,靠桥边停住。
两名常服男子抬起车帘,先看封条,再摸匣角,动作干净。
“现在。”
陆沉低声道。
两侧暗桩同时压上,桥下的人影刚要起身,被一张黑签钉在木桩上。
桥上的两名常服男子反应快,撒手就逃,一人被陈戈踢翻,另一人跳下桥,被网兜住。
陆沉上前,掀掉落帽,那人竟是“杜三”口中提到的“外头接应”。
他死不认罪,只是冷笑:“你们抓不到他。”
“谁?”
“谁?当然是左闲。”
话音未落,桥尾窜出一个矮瘦影,脚步极快,直撞向假车。
陆沉早有防备,一掌掀开车帘,露出空匣。矮影一愣,回身就窜,被前后合围。
帽子被扯落,他终于露出脸,是左闲。
他没有求饶,只盯着陆沉与宁昭的人马,慢慢笑了:“算你们快。我还是晚了一步。”
“现在说吧。你替谁改路?”
左闲摇头:“你们已经有答案了,又何必问我。”
“我们要你亲口说,而且必须当殿说。”
左闲沉默片刻,忽然看向桥头人群之外。
那里,宁昭没有出现,她在殿侧等着。
他收回目光,低低道:“我可以说,但我只对一个人说。”
“谁?”
“她。”
陆沉没有回头:“你要见宁昭?”
“是,她要问的,跟你们不一样。”
陆沉盯了他一瞬,转身吩咐:“押回缉司。天亮前不许任何人碰。”
午时,缉司小堂,左闲被押到内室。
陆沉站在门边,手背在身后。
宁昭走进来先把门带上,径直在他对面坐下。
“说吧。”
她开门见山。
“谁让你改路?”
左闲看着她,笑意淡淡:“先还你一句话,宁贵人,你不是傻子。”
“少废话。”
左闲不再绕:“口令来自御前,不是淑妃。“改北仓口”那张条是“外笔”,用淑妃的纸,是为了挡第一波。钥匙塞敬安,是为了把你留在案里,你不走他们好动。”
宁昭没心情闲扯,质问道:“你口中的他们是谁?”
左闲的目光越过她肩头,缓缓吐出两个字:“太后。”
屋里安静了一瞬。
陆沉没有插话,只在门后把手握紧又松开。
宁昭盯着左闲:“你拿证来。”
左闲慢慢点头:“有,今晚我带你去看。”
宁昭站起身:“不行,你先当殿把名字说出来,再带我去。”
左闲看了她很久,很久忽然笑了:“你比我想的要稳。”
他把目光转向门边的陆沉:“她要我当殿说,你呢?”
陆沉的声音不高:“我只管两件事,先保人再办案。你先活到明早,再说话。”
左闲耸了耸肩:“成。”
宁昭转身出门,走到门槛时,回头只留下一句。
“明早殿上见。你若一句不改,我给你求一条活路。你若再打哑谜,我第一个让你死。”
门合上,屋里只剩两个人的呼吸声。
左闲向后靠了靠,笑了一下:“她这样说,你还不动心?”
“她是案件里的人。我动心不动心都不耽误你明天说话。”
左闲“啧”了一声:“冷得很。”
陆沉不理他,转身出了门。
外头天光正亮。宁昭站在廊下,回头看他:“明天,你尽管问。”
陆沉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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