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桂花掉井里了?!”
赵寡妇的哭喊像一颗冷水泼进了滚油锅,整个院子,乃至附近的邻居都瞬间惊动了。
母亲脸色骤变,下意识地把我搂得更紧了些。二婶也惊呆了,手里的针线活儿掉在地上都顾不上捡。
“什么时候的事?人怎么样了?”二婶急急追问。
“就刚刚!有人去打水看见的!捞上来……捞上来就没气儿了!”赵寡妇拍着大腿,又是害怕又是激动,“井台边滑,怕是没站稳……”
母亲和二婶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和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王桂花,那个推了母亲导致我早产的孙家媳妇,死了?
“走,去看看。”二婶放下书林,匆匆拍了拍身上的土。母亲犹豫了一下,看着怀里的我。
“大嫂,你就别去了,带着念念,晦气,也吓着孩子。”二婶劝道。
母亲点点头,抱着我站在原地,看着二婶和赵寡妇匆匆跑向村中老井的方向。远处已经隐约传来了嘈杂的人声和哭喊,那哭声尖利凄惨,像是孙婆子的声音。
我心里也掀起了波澜。王桂花死了?意外?还是……
前几天晚上爷爷和父亲的对话犹在耳边。“明枪易躲,暗箭难防。”这话当时是说孙家可能对我们家不利,可现在,出事的是孙家自己人。
是意外吗?井台湿滑,失足落水,在这个年代农村不算特别罕见的意外。但时机太巧了。孙家刚因为推倒孕妇的事被大队处罚,王桂花的娘家哥哥正在活动想减轻影响,甚至可能对爷爷施压。这个时候,王桂花突然死了。
如果是意外,那只能说是报应不爽,老天爷收了这恶人。如果不是意外……
我不敢再想下去。一个活生生的人,尽管有过节,但罪不至死。如果真是有人蓄意……那这平静村庄的水面下,藏着多么可怕的暗流?
母亲抱着我在院子里站了好一会儿,直到书林又跑过来拉她的衣角,她才回过神,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奶奶正在灶房烧火,听见动静出来:“外面吵吵啥呢?谁家又打架了?”
“娘,”母亲声音有些干涩,“孙家媳妇……王桂花,掉井里淹死了。”
“啥?!”奶奶手里的烧火棍“哐当”掉在地上,脸上满是惊愕,“死了?”
“嗯,刚听赵寡妇喊的,人捞上来就不行了。”
奶奶愣了半天,脸上的表情从惊愕转为一种复杂的感慨,最后叹了口气:“这……这叫什么事儿。年纪轻轻的……唉。” 她没说活该,也没说可惜,但那声叹息里,到底含了几分物伤其类的苍凉。“她推你的时候是歹毒,可这……也算遭了报应了。就是可怜她娘家妈,听说就这一个闺女。”
母亲沉默着,没接话。她抱着我进了屋,把我放在炕上,自己坐在炕沿,有些心神不宁。
外面的嘈杂声越来越大,哭喊声、议论声、奔跑的脚步声混在一起,隔着院墙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整个村子都被惊动了。
没过多久,二婶脸色发白地回来了,一进门就灌了一大碗凉水,心有余悸地说:“太吓人了……脸都泡白了,肚子鼓鼓的……孙婆子哭得背过气去好几回,她男人蹲在井边,脸跟死人似的。”
“真是自己掉下去的?”奶奶问。
“井台是滑,最近老下雨,长了青苔。”二婶说,“她篮子还掉在旁边,像是去打水的时候出的事。可也有人说……”她压低声音,“看见她掉下去之前,好像在井边跟谁拉扯来着,没看清脸。”
“跟谁拉扯?”母亲追问。
“不知道,那人说离得远,就看到两个人影在井边,一晃眼,一个就不见了,然后就听见喊‘有人掉井了’。等他跑过去,井边就剩个篮子了。”二婶的声音更低了,“这话他可不敢当着孙家人的面说,就悄悄跟旁边几个人嘀咕。”
井边拉扯?不是意外?
屋里的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这事……怕是要闹大。”奶奶忧心忡忡,“孙婆子正愁没处撒气呢,她娘家侄子又是那样……要是咬定不是意外,非得闹翻天不可。”
爷爷很快也回来了,脸色铁青。他是大队长,村里出了人命,他必须第一时间到场处理。
“爹,情况怎么样?”母亲问。
爷爷没直接回答,先拿起烟袋锅,手却有些抖,划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着。他狠狠吸了一口,烟雾模糊了他紧锁的眉头。
“人已经抬回家了。公社那边也通知了,明天会派人下来。”爷爷的声音很沉,“孙婆子一口咬定不是意外,说她儿媳妇眼神好,干活利索,不可能自己掉下去。”
“那她说是啥?”奶奶追问。
爷爷沉默了片刻,吐出一口浓烟:“她说……是有人害的。”
“谁?”
爷爷的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母亲怀里的我身上,又迅速移开,但那一眼包含的东西太多,让我的心也跟着一沉。
“她没明说。”爷爷缓缓道,“但话里话外,怨气是冲着咱家来的。说要不是因为之前那档子事,她儿媳妇不会心神不宁,也不会天擦黑还一个人去井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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