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紫禁城奉天殿,大朝会。
满清使团在鸿胪寺官员引导下,穿过森严的仪仗,步入宏伟的殿宇。
连续数日被刻意冷落,以副使济山为首的满臣,个个面沉似水,反观正使陈名夏倒是镇定自若,只是眉宇间亦难掩疲惫。
他们一路行进,所见殿前禁卫皆体格魁伟,眼神锐利如鹰,周身散发着久经沙场的凛冽煞气。
让本想发作的济山等人,如同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气焰顿消,进殿后下意识依礼参拜,山呼万岁。
“北朝使臣,叩见大唐皇帝陛下。”
端坐于九龙金台之上的李嗣炎,龙骧虎视扫过阶下众人,并未立刻让他们起身,殿内一片寂静。
这短暂的沉默,满朝文武带着千钧重压,让一众满清使者额头冒汗,生怕被汉人皇帝一怒押出午门。
许久,他们才听到淡淡的“平身”,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更觉恼怒非常!
不待清使说明来意,武将班列中,定边伯贺如龙已按捺不住,大步出班,声若洪钟:
“陛下!鞑子此来,狼子野心,昭然若揭!无非是见我军连克陕西、山西,兵锋直指幽燕,自知难以抗衡,故施此缓兵之计,欲得喘息之机!
想我大唐将士,浴血奋战,方有今日之势,正当一鼓作气,渡河北上,直捣黄龙,复我汉家河山,成就万世之功!
岂能与这败军之将、阶下之囚,坐而论道,空耗时日?!”他性情刚猛,言语如同出鞘利刃毫不留情。
武威侯党守素亦随即出列,声音沉浑:“贺伯所言,正是我等将士心声!北伐大势已成,三军将士求战心切,士气如虹!
陛下,给臣十万精兵,必为陛下取那燕云十六州,献于阙下!此时若议和,岂不寒了将士之心,堕了我军锐气?”
定边伯贺如龙虽未言语,虎目圆瞪,死死盯着清使一行,其意不言自明。
一时间,数位勋贵将领纷纷请战,殿内杀伐之气大盛,如同乌云压顶,在座没人不想拿女真人的脑袋,更进一步。
此时,文臣班列中,户部尚书庞雨轻咳一声,手持玉笏,稳步出班。
他先向御座躬身一礼,而后转向武将们,好言相劝:“贺伯、武侯,诸位将军忠勇为国,渴求建功,臣感同身受,钦佩之至。”
他没否定武将们的士气,然话锋一转,“但《孙子》有云,‘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大军一动日费千金,北伐之功,固然彪炳史册,然数十万大军北上,人吃马嚼,粮秣转运,军械补充,民夫征调,乃至战后抚恤、地方安抚,桩桩件件,皆需海量钱粮支撑。
如今国库虽因陛下励精图治,革新弊政,较前明充盈十倍,然亦当虑及长远,量入为出。”
他微微一顿,目光扫过清使,继续道:“若能借此良机,以兵威为后盾,不成而屈人之兵,或以较小代价,收取全功,使北地生灵免遭战火,黎民得以休养生息。
于我大唐国力之蓄养,于天下苍生之福祉,未尝不是上善之策,此非怯战,实为老成谋国,持重之举也。”
庞雨的话有理有据,点明任何一场战争都消耗巨大,就差直言:拜托你们能省则省。
兵部尚书张煌言沉吟片刻,亦出班奏道:“庞尚书所虑,乃老成持重之言,但北地局势错综,建虏虽遭重创,根基犹在,其退回辽东,是真心归附,还是暂避锋芒,以待来时?
亦需详加探查,防其诈降缓兵,积蓄力量卷土重来,和,非不可和,然须以我为主确保万全。”
朝堂之上,主战与主抚的声音,激烈交锋,虽立场迥异,却无一例外透着对自身实力的强大自信,以及对国家利益的深切考量。
一直沉默聆听的陈名夏,知道时机已到,他深吸口气强压心中屈辱,整了整衣冠上前一步,深深躬下身去,言辞恳切:
“大唐皇帝陛下圣鉴,诸位大人明察。
外臣陈名夏,奉我大清摄政王之命,特来陈情。”
他略微停顿,目光扫过满殿唐臣,语气变得愈发沉痛:“忆昔前明末世,天灾频仍,流寇肆虐,神州陆沉。
那闯逆李自成攻破北京,逼死君父,此乃华夏亘古未有之惨祸,人神共愤!
其时,我大清虽僻处关外,然世受明恩,感念中原文明,摄政王闻此噩耗,椎心泣血,愤逆贼之凶狂,痛君父之蒙难,故毅然挥师入关,所为者非为他故,实乃为中原故主复仇,剿灭流寇,以安天下民心!”
他将“为中原故主复仇”几字咬得极重,在道义上占据一个制高点。
随即,话锋一转,姿态放得极低:“如今,流寇已平,君父之仇得报。
我朝摄政王仁德睿智,洞察天时,深知天命已归大唐,龙兴之势,不可阻挡。
不忍再见九州板荡,生灵重罹兵燹之苦,百姓再遭流离之难,故愿顺应天命,罢兵休战,永结盟好。”
他随即抛出了,那个精心准备的筹码:“为表至诚,消弭兵祸,更为了却当年‘代明讨贼’之初衷,我朝愿功成身退,主动退出关内,率八旗部众返回辽东故土,自此,关内万里江山物归原主,重归华夏正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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