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黄色的光线透过603室布满污垢的防盗网,吝啬地切割着室内的昏暗。空气里,碘伏、血腥和隐约的腐败甜腥混合着灰尘,沉甸甸地压在每一次艰难的呼吸上。林悦依旧背对着我,站在那扇狭窄的窗前,灰黄的暮光勾勒出她紧绷如弓的脊背线条。那把QSZ-92G手枪沉甸甸地垂在她身侧,低垂的枪口像一只冰冷的眼睛,无声地诉说着尚未解除的警戒和深不见底的怀疑。
楼外,尸潮的嘶吼已从沸腾的海啸演变成一种更低沉、更持续的嗡鸣,如同大地患上了永不停歇的疟疾。它们失去了目标,却并未散去,反而像黏稠的沥青,彻底糊死了白塔新村周边的每一寸空间。饥饿和本能的躁动在每一具腐朽的躯壳里燃烧,等待着某个火星的迸溅。
腰间的剧痛在布洛芬药效退潮后,再次如同苏醒的熔岩,持续灼烧着神经末梢。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砸在那片被强力绷带束缚的腐烂区域,带来一阵阵酸胀和撕裂感。绷带早已被温热的渗出液彻底浸透,黏腻地贴在皮肤上,散发着不祥的气息。视野边缘,那幽蓝色的【243】点指挥点数,此刻更像一个冰冷的嘲讽。243点,距离召唤第一个战士所需的1000点,如同天堑。而“丢失”手枪的谎言,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斩断我和林悦之间那脆弱得可怜的“同盟”。
绝望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越收越紧。等待?在这被狂暴尸潮包围的六楼囚笼里,等待伤口在感染中彻底溃烂?等待林悦因物资耗尽或耐心耗尽,再次将枪口对准我的太阳穴?等待窗外那些怪物最终嗅到活人的气息,撞破这摇摇欲坠的堡垒?
不。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裂的火星,猛地窜入我混沌的脑海。东风广场!那个名字带着一丝虚幻的希望,在记忆的碎片中闪烁。广播里最后的嘶吼,混乱人群模糊的指向——“东风广场……临时避难所……” 它离这里不远,就在尚义巷的尽头拐向拓东路主路后继续向东的区域!那里曾是军队设立的临时露天据点!即使被摧毁,即使被尸潮淹没,也一定会有残留!武器、弹药、药品……最重要的,是那些军用车辆和制式装备!它们代表着系统判定的“战略价值”,代表着点数!海量的点数!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用行动,用带回的物资,或许能填补那把手枪消失的窟窿,换取一丝喘息,换取凑足点数的可能!也是……赎罪?为那把被我解析掉的、属于牺牲民警的枪。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便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间烧尽了犹豫和恐惧。腰间的剧痛似乎都被这份疯狂的决绝短暂压制。我撑着冰冷的墙壁,极其缓慢地站起身。骨头和肌肉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冷汗瞬间浸透内里。我挪到墙角,拿起那根熟悉的撬棍。冰冷的金属触感传来一丝虚假的支撑感。刺刀?它在林悦腰间。我只有这个。
我背上那个几乎空了的背囊,里面只剩下几瓶水和几块硬面包,轻飘飘的。最后,我看向林悦的背影。她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尊冰冷的石雕,隔绝在窗外末日的喧嚣和室内的死寂之间。我能感觉到她绷紧的神经,能“听”到她无声的质问在空气中回荡。
深吸一口气,肺部传来肋骨的摩擦痛和浓重的血腥味。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向门口挪去。撬棍点在布满灰尘的水泥地上,发出“笃、笃”的轻响,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刺耳。
就在我的手指触碰到被粗木方顶住的防盗门边缘时——
林悦的肩膀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她没有回头,但身体明显绷得更紧了。那只握着枪的手,指关节在昏暗的光线下因用力而更加苍白。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我屏住呼吸,心脏狂跳,等待着那冰冷的枪口再次抵住后脑,或者一句带着杀意的喝止。
然而,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有一声极其细微的、几乎被窗外尸吼淹没的吸气声。她的嘴唇似乎极其短暂地翕动了一下,像是要说什么,却又被某种更强大的力量死死扼住。是阻止?是警告?还是……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被这疯狂举动触动的什么?
最终,她依旧沉默。那挺直的脊背,那低垂的枪口,那凝固的姿态,构成了一道无声的壁垒。不阻拦,不支持。默许我去找死,或者……去搏那一线微光。
够了。
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极其小心地挪开顶门的一根木方,侧身挤出狭窄的门缝。冰冷的楼道空气裹挟着更浓的灰尘和尸臭扑面而来。身后的门,被我轻轻掩上,隔绝了603室最后的光线和那道沉默的身影。
……
下楼的过程如同穿越地狱的回廊。六层楼梯,每一步都伴随着腰腹撕裂般的剧痛和右脚踝钻心的肿胀。汗水如同开了闸,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襟,流进眼睛带来刺痛和模糊。我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撬棍横在身前,每一次喘息都压得极低,耳朵捕捉着楼内任何细微的声响。幸运的是,昨夜林悦带着我,用血和精准的刺杀将这里的威胁几乎清理殆尽。只有几只被困在房间里的丧尸,隔着门板发出无意义的抓挠和嘶吼,构不成实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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