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重的、如同凝固沥青般的黑暗,终于被窗外渗入的灰白色天光一点点稀释。安全屋主卧内弥漫的寒意、伤口散发的腐败甜腥、还有那永不停歇的、如同深海背景噪音般的尸潮嘶吼,构成了这黎明时刻令人窒息的底色。我躺在冰冷的帆布垫子上,腰腹间那片地狱的灼痛感似乎比前几日稍稍钝化了一些,不再是那种时刻撕扯神经的锐痛,变成一种更深沉、更顽固的闷胀和酸软,仿佛里面塞着一块被反复捶打、却始终无法化开的瘀铁。每一次呼吸依旧牵扯着肋骨的摩擦痛,但至少,不再是那种吸半口气都要眼前发黑的酷刑。
视野边缘的系统界面幽蓝闪烁:【生命体征评估:中度感染术后恢复期。活动性出血风险:低。败血症风险:中(需持续抗感染治疗)。体温:37.8℃(低热)】。411点,这个数字像一块冰冷的秤砣,沉甸甸地压在心头。五天。在这座钢铁和绝望浇筑的囚笼里,整整五天。靠着林悦精准到冷酷的医疗控制、靠着那定量分配下聊胜于无的小米粥和压缩饼干、靠着众人轮番警戒下勉强维持的脆弱安全,我这具破烂身体,竟真的从死亡线上又往回爬了一小步。
我尝试着,极其缓慢地移动左腿,脚掌在粗糙的帆布上摩擦。酸胀,但能控制。接着是右腿。然后,双手撑住冰冷的地面,腰腹核心小心翼翼地发力,试图将上半身带离垫子。一阵清晰的牵扯痛从伤口深处传来,带着缝合线绷紧的异物感,让我闷哼一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但我咬着牙,没有放弃。一点,一点…脊背离开了冰冷的帆布。坐起来了!
这个简单的动作,耗尽了积攒的力气,让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剧烈喘息。汗珠顺着鬓角滑落,滴在迷彩服领口。但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在胸腔里涌动——不是力量,而是一种久违的、对身体的微弱掌控感。五天前,我连翻身都需要别人按住。现在,我能自己坐起来了。
“能动弹了?” 林悦冰冷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带着惯有的审视。她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靠墙坐着,野战笔记本摊在膝头,铅笔尖在纸页上划着我看不懂的公式或图表。她的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落在我因用力而微微颤抖的手臂和额头的冷汗上,“别逞强。缝合线没你想的那么结实。再崩开,下次缝合用的就是打包绳了。” 警告依旧锋利,但似乎少了些之前那种“随时会死”的绝对判定。
“死不了…” 我嘶哑地回应,努力平复着呼吸。目光投向窗边——张鸣如同昨日清晨一样,凝固在那个窗框与阴影的夹角里。QBU-191架在屈起的左膝上,消音器无声地探出窗帘缝隙。他整个人仿佛融入了建筑本身,只有镜片后那双锐利的眼睛,在SIT屏幕幽蓝微光的映衬下,如同高速扫描的雷达,一遍遍扫视着窗外被灰白晨光勾勒出的废墟轮廓。
主卧内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的喘息声、窗外沉闷的尸吼、以及张鸣右手拇指在SIT触控屏上极其轻微却异常迅捷的滑动点击声。
突然!
那细微而规律的滑动点击声戛然而止!
张鸣的身体没有任何大幅度动作,但架在膝上的QBU-191枪口极其细微、却带着明显目的性地向左下方偏移了半寸!他紧贴目镜的右眼瞳孔,在幽暗的光线中瞬间收缩!SIT屏幕上,代表热源的密集红点疯狂闪烁!
“异常情况!” 张鸣低沉的声音如同冰锥刺破凝固的空气,瞬间让所有人的神经绷紧!他语速极快,带着狙击手特有的精准描述:“楼栋正前方!三十米!绿化带边缘!尸群密度在十分钟内激增百分之七十!非自然流动!存在明显汇聚趋势!十一点方向!七号楼东侧拐角!持续有新增个体加入!行为模式:徘徊,推挤,面朝我方楼栋!”
“什么?!” 赵建军魁梧的身影如同被弹簧弹起,瞬间从楼梯口阴影里站直,布满血丝的虎目爆出骇人的精光!他几步冲到窗边另一侧,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丝窗帘缝隙,向外望去。林悦也猛地合上笔记本,冰冷的目光投向张鸣。连蜷缩在小起居室地铺上的王文也被惊醒,揉着眼睛,一脸茫然和紧张。
“汇聚?面朝楼栋?” 赵建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他死死盯着窗外,“这帮鬼东西…难道他妈的…有脑子了?!”
林悦快步走到张鸣侧后方,没有直接去看窗外,而是目光锐利地扫过张鸣手臂上SIT屏幕显示的实时热源分布图。屏幕上,代表我们所在楼栋的轮廓周围,密密麻麻的红点正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从各个方向、沿着张鸣标记出的几条潜在威胁路径,源源不断地汇聚过来,在我们楼栋正前方形成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深红区域!更诡异的是,几个代表“高威胁度”的闪烁红点(动作异常迅捷的个体)正混杂在尸群中,似乎在…推动着那些动作迟缓的同类前进?!
“不是有脑子。” 林悦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淬毒的银针,“是某种我们尚未理解的集群本能…或者…引导。” 她最后两个字咬得极重,目光扫过张鸣和赵建军,“它们被某种信号刺激了。五天的战机轰鸣?持续的加固噪音?还是…这栋楼里持续存在的人类生命信号?”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我身上,带着冰冷的审视,“无论是什么,被动固守,只会让包围圈越来越厚,最终被彻底困死、耗死在这铁棺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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