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烈到令人作呕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硝烟、滚烫的金属、浓重的血腥、腐肉被灼烧后的焦臭、汽油、汗水的酸馊……混合成一股地狱特有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车门被艰难地推开。赵建军魁梧的身躯几乎是跌撞着滚下车,他背靠着滚烫的车门,布满血污和黑灰的脸上,汗水如同小溪般流淌,浸透了破烂的领口。他剧烈地喘息着,胸膛如同拉风箱般起伏,布满血丝的虎目死死盯着紧闭的车库卷帘门,仿佛要穿透钢铁,看到外面那依旧沸腾的尸海。他抬起颤抖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水和污血混合的泥垢,却越抹越花。
王文是第二个爬出来的,他扶着车身,双腿明显在打颤,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几次想开口说什么,却只发出干呕的声音。他身上的作战服被撕开了好几道口子,沾满了粘稠的污血,年轻的脸上写满了劫后余生的惊悸和深深的疲惫,眼神都有些涣散。
张鸣无声地滑下车顶(他从制高点撤离后一直留在车顶掩护后撤),动作依旧带着狙击手特有的稳定,但落地时一个微不可察的踉跄暴露了他的消耗。他脸上厚重的油彩被汗水糊开,露出底下同样苍白疲惫的轮廓。他默默卸下QBU-191的弹匣,里面空空如也。他看了一眼,沉默地将其插回弹匣袋,又从胸挂里抽出仅剩的一个备用弹匣装上,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维持某种支撑。
林悦搀扶着我,几乎是半拖半抱地将我从车顶武器基座的位置弄了下来。我的双脚踩在冰冷的水泥地上,一阵剧烈的虚脱感瞬间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腰间的剧痛如同苏醒的火山般猛烈爆发!我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软倒。林悦的手臂如同铁钳般死死架住我,她的脸色同样苍白,额角布满了细密的冷汗,呼吸也有些急促,显然刚才的紧急救护和持续战斗也耗尽了她的体力。她将我搀扶到车库角落一堆相对干净的帆布上坐下,动作依旧谈不上温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引流管…检查…”她冰冷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强光手电的光柱已经如同冰冷的探针,打在我腰间那片绷带上。她戴着橡胶手套的手指粗暴地按压着绷带边缘,剧痛让我瞬间弓起了身体,冷汗浸透了后背。
车库内一片狼藉。之前焊接车辆散落的工具、焊渣、切割下来的废料还堆在角落。墨绿色的空投弹药箱敞开着,里面只剩下寥寥几盒手枪弹和散落的空弹链。空气中弥漫的绝望和疲惫,比外面尸潮的嘶吼更加沉重,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刚才那场狂暴的冲锋,那用子弹和钢铁撕开的短暂血路,那死里逃生的惊险,此刻都化作了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对那无边无际尸海的深深无力感。
“白跑一趟……”王文的声音带着哭腔,打破了死寂。他靠着弹药箱缓缓滑坐到地上,双手抱住了头,肩膀微微耸动,“……那么多子弹……白打了……车也差点废了……什么都没拿到……”
赵建军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瞪着王文,胸膛剧烈起伏,似乎想呵斥什么,但最终,那满腔的怒火和憋屈只化作一声沉重而沙哑的叹息。他疲惫地闭上眼,背靠着冰冷的车门,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连张鸣擦拭枪械的动作也停顿了,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堆在角落的那点可怜的剩余弹药,又扫过浑身浴血、疲惫不堪的众人,镜片后的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难以言喻的沉重。林悦检查我伤口的手指也微微停顿了一瞬,她冰冷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紧抿的唇线却绷得如同刀锋。
低落的士气如同冰冷的潮水,在充斥着血腥与硝烟的车库里无声地蔓延、冻结。恐惧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在疲惫的土壤里疯狂滋长。那地图上刺目的红圈,那实验室里空荡荡的铅箱,那交警总队大楼内喷涌而出的无尽尸潮……像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个人的神经。我们浴血拼杀,却仿佛只是在死亡沼泽里徒劳挣扎,每一次冲锋换来的只是更深的绝望和更沉重的伤口。
不能等!不能让这冰冷的绝望吞噬掉最后一丝火星!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我的喉咙,压下了翻涌的血腥味和腰间的剧痛!我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带着浓重铁锈和血腥味的空气如同刀锋刮过肺叶,却带来一种久违的清醒!我轻轻推开林悦正在按压伤口的手,双手撑住冰冷的帆布,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猛地站了起来!
身体晃了一下,眩晕如电流般窜遍全身,眼前金星乱冒。但我死死咬着牙关,强迫自己站直!挺直那被伤痛折磨得几乎折断的脊梁!
“全体起立!站起来!同志们,都站起来!” 我的声音穿透了车库的沉寂,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穿透疲惫的力量!这声命令如同惊雷,瞬间惊醒了所有人!赵建军猛地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王文迅速抬起头,脸上泪痕未干,张鸣擦拭枪械的手骤然停在半空,连林悦那双深潭般的眸子里也闪过一丝清晰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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