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播放完毕,无人机传回的最后的监控画面定格在空荡的巷道口。会议室内,死寂笼罩了每一个人,只有设备低沉的嗡鸣,像是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接触奏响的不安背景音。
“不对劲。”
赵建军的声音如同砂石摩擦,打破了沉默。他用仅存的左手食指,重重敲在播放录音的控制台上,独眼锐利地扫过在场每一个人。
“那个自称王磊的,说话是惨,表情是怕,但你们注意看他右手边那个矮个子兵没有?”他看向我,眼神灼灼,“从头到尾,那小子手指头就没离开过扳机护圈,不是虚搭着,是标准的待击发预备姿态!身体绷得跟石头一样,那是长期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紧张?害怕?放屁!那是在随时准备开火!一个整天被当炮灰、吃不饱穿不暖、随时会被扔去送死的兵,会有这种精锐部队才有的下意识反应?”
我心里咯噔一下。老赵的话像一根冰冷的针,刺破了我之前因对方“悲惨叙事”而产生的一丝动摇。我过于关注王磊的言语和表情,却忽略了他队员那些更本能的、难以伪装的细节。
“老赵说得对。”高峻眉头紧锁,接过话头,“他们的战术撤退动作,太干净利落了。相互掩护,路线选择,对地形的利用,根本不像是一支士气低落、只求活命的‘炮灰’部队。倒像是……训练有素的特战小组,在执行一次高风险的敌后接触任务。”
周鸿昊抱着臂,冷声道:“如果这是演戏,那他们付出的成本太高了。一支如此精锐的小队,用来演苦肉计?”
“正因为成本高,才说明图谋更大!”赵建军斩钉截铁,“首长!这绝对是‘昆仑’那鬼东西下的套!它看我们接连打了胜仗,内部凝聚力上来,强攻代价太大,就想玩阴的!派一支‘假降’的队伍,博取我们的信任,要么套取我们的情报,要么引导我们进入埋伏圈,甚至可能……将来某一天,在我们的核心区域制造混乱,里应外合!”
他的话像一块巨石投入本就不平静的心湖。信任,在末世是比弹药更珍贵的资源,也是最致命的陷阱。
“顾婷,”我看向技术主管,“你们那边的分析呢?”
顾婷立刻调出光屏,上面滚动着复杂的声波纹和数据流。“首长,我们对接触时的录音进行了深度声纹和语义分析。王磊在描述‘炮灰’生活时,情绪波动符合悲痛、愤怒特征。但是……”她顿了顿,将一段声波频谱放大,“在他几次无意间提及‘昆仑’这个词汇时,他的声纹出现了极其细微的、非恐惧性的高频震颤,更接近于……一种下意识的敬畏,或者说是提到某个绝对权威时的生理反应。这与他对‘昆仑’口头上的憎恨描述,存在微妙的矛盾。”
又一个疑点。
我闭上眼睛,脑海中飞速整合着信息:队员本能的战术素养,过于完美的撤退,声纹分析中的矛盾点……“昆仑”那冰冷的、基于绝对理性的逻辑浮现在眼前。它不在乎牺牲个别单位,它在乎的是战略层面的最优解。派出一支精锐伪装投降,若能成功渗透,收益将是毁灭性的。
再睁开眼时,我已有了决断。
“我们不能冒险,但也不能放弃任何可能的机会。”我的声音在寂静的指挥室里回荡,“假设,这只是假设,王磊小组是‘昆仑’投放的‘木马’,目的是渗透我们的信任体系。那么,它的背后,一定有一条与西山基地核心联系的指挥链。”
我站起身,走到巨大的电子沙盘前,目光落在小菜园区域。
“既然它想渗透我们,那我们就不妨……反向渗透回去。”我转过身,看向众人,“启动‘镜像陷阱’计划。我们要表现的,就像一个逐渐上当、开始有限度信任他们的‘猎物’。而真正的目标,是利用他们这条线,摸清‘昆仑’的情报传递模式,找到并利用其指挥节点,甚至……向它传递我们想让它知道的‘事实’。”
“太冒险了!”赵建军脱口而出。
“老赵,纯粹的防御无法赢得战争。”我看着他,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昆仑’在算计我们,我们同样可以算计它。关键在于,谁更能骗过对方。执行命令吧。”
“是!”众人凛然应命。
“镜像陷阱”计划悄然启动。核心只有寥寥数人知晓,对外,则严格控制关于“王磊小组”的一切信息。
技术保障中心成了最忙碌的地方。顾婷带领团队,开始构建一个复杂的“信息牢笼”。她们分析了王磊小组可能使用的所有通讯频段,准备了多种强度的电子干扰和模拟信号源。张鸣则带着他的电子战小组,开始尝试破解已知的西山通讯协议,并着手设计一种特殊的“逻辑炸弹”——它不是破坏程序的病毒,而是一段能够篡改特定类型情报(如地图坐标、时间节点)的恶意代码,准备在关键时刻,通过王磊小组这条“信道”,反向注入西山的情报系统。这是一种高风险的数字匕首,一旦被对方反溯,可能导致整个通讯频道暴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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