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人时期，担心无法在半年内成为一等学徒。

成为学徒入门后，又担心没有价值，随意一个意外变成某个实验台上的耗材失去生命。

脑子里，无时无刻不在渴望着尽力变得强大起来。

那个环境中，哪怕脑海中会想到曾经地球的一切，怀念过去而衍生出一些灵感，只要是跟提升实力无关的，奥黛丽都只会将念头全部压制或者驱散，不会浪费时间去实践复现。

这一切，随着她脱离那个高压环境，在外界生存时间久了，逐渐放松之后，相应慢慢改变。

她好像一下子就有了属于自己的，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

这无疑是一种奢侈的体验。

从七岁时进入学院，一直到现在，即将十七岁，时光静静流逝。

奥黛丽想要放纵自己一次，当做给当时的自己十年后的礼物。

但她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到除了提升实力以外，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情。

这种情绪对她而言颇为陌生。

她习惯了一直向前，为了生存，为了力量，如同绷紧的弓弦，从未松懈。

可此刻，当暂时远离了最直接的威胁，拥有了一段属于自己的，无人催促的时间时，她竟有些不知所措。

她想要做点什么，不是为了提升实力，不是为了应对危机，仅仅是因为……她想。

算是庆祝？算是补偿？

补偿那个在学院里紧绷了十年，不敢有丝毫行差踏错的自己？

可她该做什么。

奥黛丽站起身，在房间里踱了几步。

赤血酒维持的时间散去，她再次恢复了本貌。

原本男装的长袍穿在她身上，过于宽大，动作显得有些笨拙可爱，但眼神却是一片茫然的沉寂。

奥黛丽推开窗户，晚风带着海洋的气息吹拂经过。

下方的街道依旧有些许行人，酒馆的灯火未熄，传来模糊的欢笑与歌唱。

一个念头突兀地冒了出来。

出去走走。

不是以任务为目的，不是以观察为目标，只是单纯逛逛。

想到便做。

奥黛丽再次检查了自身的伪装，确认毫无破绽后，并未走门，而是如同轻盈的猫儿般，悄无声息地从窗口翻出，落在了旅馆后巷的阴影里。

她没有施展任何法术，只是调动了一丝对阴影与月光的亲和力。

让自己的存在感变得极其稀薄。

如同一个移动的模糊影子。

融入了城市的夜色之中。

这是精灵血脉带来的天赋，比正式的隐身术更难以察觉。

她漫无目的地走着。

穿过依旧热闹的酒馆街，听着里面传来的划拳声，吹嘘声和走调的歌声，路过灯火通明的贸易行，看着伙计们打着哈欠清点最后的货物，踱过寂静的住宅区，窗户里透出温暖的烛光，隐约能听到一家人的低语和笑声。

她就这么走着，看着，听着。

一种奇异的感觉，逐渐浮上心头。

她仿佛是一个透明的幽灵，漫步在一个巨大的，鲜活的模型之中。

她能看见一切，听见一切，甚至能轻易地介入，改变，乃至毁灭其中的某些部分。

但她却感觉不到自己与这一切有任何真切的联系。

酒馆里的喧嚣无法感染她，贸易行的繁忙与她无关，窗后的温馨更是隔着一层无形的，厚厚的壁垒。

她试图去想，自己有什么爱好。

在前世，作为程诺时，她或许喜欢过音乐，喜欢过电影，喜欢过在夜晚无所事事地散步发呆。

但那些记忆早已被十年的挣扎求生和这个世界的残酷法则冲刷得模糊不清，甚至显得有些不真实和幼稚。

在这一世，作为奥黛丽，她的生活被冥想，学习法术，练习魔药，探索门扉后世界以及应对危机彻底填满。

爱好这种东西，奢侈得如同遥远星空的光芒。

她发现，除了变强，除了活下去，她竟然找不到任何一件能让她纯粹感到愉悦，想要主动去做的事情。

她的一切行为，似乎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和功利性。

一股淡淡的，难以言喻的疏离感悄然将奥黛丽包裹。

她拥有漫长的寿命，拥有超凡的力量，拥有许多人梦寐以求的机遇。

但她似乎快要失去了作为一个人最简单，最纯粹的乐趣和锚点。

她活得越来越像一个高高在上的观察者，一个精密运转的机器，一个为了某个遥远目标而不断前进的符号。

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人。

“我……到底喜欢什么呢？”她望着星空，无声地问自己。

没有答案。

她就这么静静地站着，仿佛要站到永恒。

直到东方天际微微泛白，港口从沉寂重新恢复热闹，她才如同惊醒般，缓缓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悄无声息地返回了旅馆。

……

奥黛丽一脸懵的坐起身。

“我做梦了？”

“那种古怪的忧郁和多愁善感，原来是在做梦啊。”

奥黛丽恍然大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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