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禁城的红墙琉璃瓦下,春风卷着花香掠过宫道,却吹不散各宫深处弥漫的暗涌。
自柳嫣然被封为贵人,议论的浪潮便如潮水般席卷了后宫,连廊下扫地的宫女、值夜的太监,都敢在无人处窃窃私语,更别提那些本就心有不甘的妃嫔们。
永福宫偏殿内。
安神香静静燃烧,烟气袅袅缠绕着殿中精致的熏笼,却驱不散空气中的几分郁色。
赵淑仪斜倚在铺着软垫的贵妃榻上,手中把玩着一串碧玉手串,珠串碰撞间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眼尾上挑,语气带着几分酸意率先开口:“这柳贵人可真是好福气,不知踩了什么运,竟讨得陛下这般青眼。入宫不过月余,都没正经承宠过,位份倒先升了,这速度,真是让人眼红。”
她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高婉仪便连连点头:“姐姐说的是!先前那个程贵人晋位就够让人意外了,如今又来一个柳嫣然,真不知道陛下是怎么想的。咱们在宫里熬了这么久,小心翼翼步步为营,反倒不如这些新来的会钻营。”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的温热却压不住心头的火气,“我听说啊,她先前日日跑到御花园跳舞,打着什么心思谁不知道,可不赶巧就让陛下撞上了?”
“怎么,妹妹也想效仿不成?”赵淑仪放下手串,拿起锦帕捂住嘴,眼底满是讥讽,“她那般不知廉耻的狐媚样子,咱们可学不来。后宫之中,讲究的是端庄自持,她倒好,恨不得把‘求宠’二字写在脸上,真是丢尽了咱们妃嫔的脸面。”
这话像是一根针,狠狠刺中了端坐主位的容嫔。
她今日穿着一身白青色的常服,乌发仅用一支碧玉簪固定,素净的装扮更衬得她沉静淡雅。
听到“御花园相遇”这话时,她握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茶水险些晃出盏外。
谁不知道,当日柳嫣然遇见的陛下,正是从她的永福宫出去的。
如今每次听到这般议论,她都觉得像是被人当众扇了耳光,满心都是难堪与羞辱。
“不过是个没脑子的草包罢了。”容嫔撇了撇嘴,语气中满是不屑,“平日里只知道穿金戴银,头上的珠翠能压垮脖子,衣裳不是大红就是大紫,恨不得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披在身上,简直俗不可耐。”
“是啊是啊,”李美人也在一旁附和,“真正的贵气是由内而外的,她倒好,不知道多读些书提高自己的内涵,反而只知道在妆容衣饰上费心。先前她还在背后说娘娘……”
说到这里,她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戛然而止,慌忙用手捂住嘴,眼神躲闪着看向容嫔,脸上露出几分惊慌失措。
容嫔本就因先前的议论心绪不宁,此刻见李美人这副模样,眉头瞬间蹙起,眼底掠过一丝冷意,语气沉了下来:“她到底说了什么?你尽管说,有本宫在,不必害怕。”
李美人犹豫了许久,感受到容嫔身上传来的压力,又看了看周围其他妃嫔好奇的目光,终是咬了咬牙,低下头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说道:“柳贵人先前和身边的宫女闲聊,说……说娘娘您年纪大了,皮肤不如从前紧致,压不住那些艳色的衣裳,所以才整日往素雅了打扮,实则是……实则是力不从心。”
“对!对!臣妾也听她这么说过!”坐在角落里的张宝林连忙附和,她是一同入宫的低位份妃嫔,一直想攀附容嫔,此刻见有机会表现,忙不迭地开口,“臣妾那日路过储秀宫附近,恰巧听见柳贵人的宫女在跟别的宫女传话,说的就是这话,还说娘娘如今失了往日的光彩,全靠皇子才能稳住地位呢!”
这话一出,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容嫔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原本就苍白的面颊此刻毫无血色,眼底翻涌着怒意与屈辱,双手紧紧攥成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
她今年不过二十五岁,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年华,可自从生下皇子后,皇上忙于朝政,对她的恩宠大不如前,她心中本就存着几分焦虑,如今被柳嫣然这般羞辱,只觉得一股气血直冲头顶。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目光扫过殿中各怀心思的妃嫔,声音冷得像冰:“一个小小的贵人,也敢这般口无遮拦,看来是本宫平日里太过宽容,让有些人忘了宫里的规矩了。”
高婉仪往前凑了凑,鬓边的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晃动,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娘娘,这柳嫣然实在太过放肆!不过是仗着陛下一时新鲜,就敢背后编排您的是非,若不趁早惩戒,日后指不定还敢做出什么蹬鼻子上脸的事来!咱们姐妹跟着您这么多年,断不能让一个新来的小蹄子骑到头上。”
她与容嫔皆是陛下潜邸旧人,一路相互扶持着走到如今,此刻脸上满是真切的愤慨,绝非作伪。
赵淑仪却比她冷静几分,指尖轻轻摩挲着锦帕上的绣样,眉头微蹙:“妹妹说的是这个理,可陛下才刚晋了她的位份,明面上正是给她体面的时候。咱们若是此刻刻意针对她,万一传到陛下耳中,只怕会觉得咱们以大欺小、容不下新人,到时恐怕不好交代。”她目光扫过殿中众人,语气带着几分审慎,“陛下如今潜心朝政,最不喜后宫争斗闹得沸沸扬扬,咱们行事,还是得三思而后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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