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烛火摇曳，柳嫣然肩头仍在微微颤抖，细密的泪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濡湿了衣襟。

她攥着萧景琰龙袍衣角的手指泛白，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颤，喉间的抽噎声虽已减弱，却仍像绵密的细针，轻轻刺着人心。

萧景琰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眸底掠过一丝不忍，抬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放得极柔：“别哭了。此事既然发生在永福宫，朕这就亲自过去看看。若当真如你所说，有人敢如此欺辱于你，朕定不姑息，必严惩不贷。”

可话音刚落，柳嫣然非但没松手，反而攥得更紧了些。

她微微仰头，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像沾了晨露的蝶翼，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软糯又带着几分惶恐：“陛下别走，臣妾害怕……”

萧景琰无奈地轻叹一声，指尖轻轻拂去她脸颊的泪珠，语气带着几分哄劝：“你这般拉着朕的衣角，朕如何能去永福宫调查？查不清真相，又怎么为你主持公道，惩治那些欺负你的人呢？”

他以为这番话能让她松口，谁知柳嫣然仍是偎在他的怀里。

温热的身躯贴着他的胸膛，带着丝丝颤抖，声音闷闷地从他衣襟间传来：“那陛下不能直接罚她们吗？臣妾说的都是真的，绝没有半句虚言。”

萧景琰被她举动逗得失笑，胸膛微微震动，却还是耐着性子解释：“朕自然信你，可朝堂后宫，凡事都需讲求证据。朕若只听你一面之词便随意责罚，难免会有人说三道四，难以服众。你放心，只要查证属实，朕绝不会轻饶。”

怀里的人沉默了片刻，似乎是听进了他的话。

萧景琰能感觉到她攥着衣角的手指渐渐松了力道，随即，柳嫣然缓缓从他怀里退出来，眼眶依旧红红的，却多了几分坚定：“那臣妾也要同去。”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片浅影——她若不去，永福宫的容嫔等人必定会颠倒黑白、混淆视听。

萧景琰闻言愣了一下。

他原本想着，柳嫣然受了惊吓，心绪不宁，该让她先回宫歇着，好好平复一下。

可转念一想，此事终究是因她而起，她作为当事人，一同前去作证，或许能更顺利地查清真相。

思及此，他颔首应允，语气温和：“也好。”

话音刚落，柳嫣然便想起自己此刻的模样——发髻散乱，衣裙也因之前的拉扯而有许多褶皱，脸上还带着泪痕。

她抿了抿唇，有些局促地拢了拢散乱的鬓发。

萧景琰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当即转头对殿外吩咐：“来人。”

一个小太监应声而入，躬身行礼：“奴才在。”

“你即刻去储秀宫，找到伺候柳贵人的宫女，让她带一身干净的衣裙过来，再叫上一个擅长梳头的宫女，速去速回。”萧景琰的声音不高，吩咐的却极为利落。

小太监不敢耽搁，连忙应声退下。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柳嫣然站在原地，看着萧景琰挺拔的背影，心里那份惶恐渐渐被一丝暖意取代。

鎏金铜铃在廊下轻轻晃动，细碎的叮当声里，小太监弓着身子，身后跟着两名捧着朱漆托盘的宫女，脚步轻得像踏在云絮上。

托盘上叠着一袭水红色蹙金绣折枝海棠的襦裙，领口袖口滚着银线镶边，裙摆缀着细碎的珍珠，在廊下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泽。

柳嫣然带着宫女转身往偏殿走去。

偏殿外，萧景琰负手立在廊下，朝服上的团龙纹样在日光下流转着暗金光泽。

他听得殿内动静渐歇，才缓缓转身，柳嫣然推门而出。

水红色的宫装衬得她肤色胜雪，虽未施粉黛，却美得惊人，再配上她刚水洗过的眼眸，自带一种楚楚可怜又勾人的气质。

两人并肩往永福宫而去，宫道两侧的玉樱花正开得繁盛，风过处落英缤纷，却无人有心思赏玩。

永福宫内，气氛早已不复往日的闲适。

容嫔斜倚在铺着软垫的宝座上，手里捏着一方绣帕，指节却微微发颤。

自柳嫣然那般哭着跑出宫去，她的心就像被悬在了半空，坐立难安。

先前还笑语喧哗的宫室，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便被突如其来的死寂笼罩。

赵淑仪捏着帕子的指尖泛白，强装出几分娇弱，蹙眉道：“哎呀，瞧我这记性，殿外的暖阁还炖着给陛下准备的银耳羹，再不去瞧瞧该糊了。”

说罢不等容嫔回应，便带着贴身宫女匆匆起身，裙摆扫过地面时带起一阵急促的风。

紧随其后的高淑仪也忙附和：“妹妹刚想起内务府送来的新茶还没安置妥当，恐失了新鲜劲儿，容姐姐恕罪，妹妹先告退了。”

一众嫔妃见状，纷纷找着借口四散离去，或是称身体不适需回殿静养，或是说宫中有琐事亟待处理，眨眼间便走得七七八八。

程知意混在人群里，趁着众人起身告退的混乱，悄悄往后退了两步，借着殿柱的遮挡，也溜出了宫门，随后她转身跑去皇后的坤宁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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