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薇僵在东跨院的月洞门外,指尖死死抠着廊柱上的雕花,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连带着指甲缝里都嵌进了木屑。
她方才追着顾晏之的脚步而来,本想再争辩几句,却没料到,竟在门外听到了那样锥心刺骨的对话。
冬日的晚风卷着碎雪粒子,呜呜咽咽地刮过檐角,吹得她鬓边的珠花乱颤,浑身的锦衣华服仿佛都成了薄纸,挡不住半分寒意。
可比起心头那股从脚底直窜天灵盖的冰寒,这点风雪凉意根本不值一提。
纳为侧妃?
顾晏之竟然要给那个来历不明、心机深沉的女人如此高的名分!
沈玉薇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侧妃不同于寻常妾室,虽低于正妻,却有朝廷正式的诰命身份,受宗人府备案,地位尊崇,甚至能名正言顺地参与府中中馈事务。
一旦杜若萱成了侧妃,有顾晏之的宠爱做依仗,再加上皇后素来对她的好感,往后这太子府,还有她这个正牌太子妃的立足之地吗?
她的家族荣耀、她的太子妃之位,甚至她的性命,恐怕都会沦为那个女人的垫脚石!
沈玉薇不敢再想下去,眼前阵阵发黑,她猛地转身,踉跄着向外走去。
裙摆扫过阶前的残雪,留下一串慌乱的脚印,身后跟着的丫鬟见她神色不对,连忙快步跟上,却差点被她急促的脚步带倒。
回到自己的正院,沈玉薇连口气都没喘匀,便猛地抬手,将桌上一套上好的汝窑茶盏狠狠扫落在地。
“砰——”瓷器碎裂的声响刺耳尖锐,碎片四溅,茶水泼了满地,却丝毫无法驱散她心中翻涌的恨意与恐慌。
“贱人!都是贱人!”她歇斯底里地嘶吼,泪水混合着怒火滚落,顺着精致的妆容划出两道狼狈的泪痕,“杜若萱,你这个狐媚子!你给我等着!我绝不会让你得逞!”
贴身丫鬟春桃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连大气都不敢出。
她跟着沈玉薇十几年,从未见过主子如此失态,如此疯狂。
沈玉薇扶着桌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神里布满了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带着毁灭性的疯狂。
她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必须想办法阻止这门婚事,必须把杜若萱那个贱人从顾晏之身边赶走,最好是让她彻底消失!
慌乱之中,她的脑海里猛地闪过一个人影——六皇子顾遇之。
印象中顾遇之和她彼此相爱,若是能求得顾遇之相助,或许还有转机。
他素来与顾晏之面和心不和,若是能借他的手除掉杜若萱……
次日一早,天刚蒙蒙亮,沈玉薇便以“冬日祈福,为皇室安康上香”为由,带着春桃和几个心腹丫鬟,坐着马车悄悄出了太子府,直奔城外的相国寺。
相国寺的偏殿里,香烟袅袅,佛像庄严。
沈玉薇卸下了一身华贵的妆饰,只着一身素色衣裙,却依旧难掩眼底的憔悴与凄楚。
她梨花带雨地站在顾遇之面前,双手紧紧攥着衣角,肩膀微微颤抖:“六殿下,你一定要帮帮我!顾晏之他……他竟然要纳杜若萱那个贱人为侧妃!”
她声泪俱下地哭诉着顾晏之对杜若萱的宠爱,颠倒黑白地描绘着杜若萱平日里如何“仗着太子的偏爱,对她百般刁难、暗中使绊”,将自己塑造成一个受尽委屈、孤立无援的受害者。
“六殿下”,她抬起布满泪痕的脸,眼中满是绝望与期待,“那个女人心机深沉,一定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才迷惑了顾晏之,连皇后娘娘都对她另眼相看!这样下去,太子府里哪儿还有我的容身之处?我……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
顾遇之适时地伸出手,轻轻扶起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语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算计:“皇嫂,此事我已知晓,你不必太过伤心,伤了身子就不好了。”
沈玉薇仰头看着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猛地抓住他的衣袖,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衣料里,泪水涟涟地哀求:“我要你帮我除掉杜若萱那个贱人!只要她死了,一切就都恢复原样了!六殿下,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你帮帮我吧!”
顾遇之心中冷笑不已,面上却依旧维持着温和的神色:“皇嫂,你先冷静些。杜姑娘其实是我的人,我把她留在皇兄身边,本就是为了监视皇兄的动向,以免他暗中对我不利。你也知道,我母家势力薄弱,在朝堂上步步维艰,此举也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满意地看到沈玉薇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与心疼,随即趁热打铁道:“你受了这么多委屈,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你放心,我会想尽办法阻止此事发生,绝不会让你再受那个女人的气。”
得到顾遇之的承诺,沈玉薇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了些。
顾遇之本只是随口打发她,可看着沈玉薇那双满是依赖与爱慕的眼睛,他心中忽然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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