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云依依辗转难眠,心头思绪万千,终是起身推开了窗。寒意裹着湿冷的夜风瞬间涌入,睡在地上的绢儿被冻醒,忙披衣坐起,劝道:“我的好姑娘,你风寒才好些,怎的又吹风?仔细明日头疼,快些上床歇着吧。”
云依依此时方觉寒意刺骨,怕冻着绢儿,忙将窗户关上,“许是这些日子睡得太多了,浑身酥软无力,只想看看外面…冻着你了吧?”
绢儿伸了个懒腰,从地铺上爬起,“姑娘若是想走走,不如加件披风,我陪你去院里散散心?”
“外面飘着雨呢,我也不想出去了。”云依依轻声道,“只是有些口渴,能烦劳你端杯茶来吗?”
“是我疏忽了!”绢儿一拍额头,“壶里没水了,我竟不知。我这就去厨房打壶热水来。”
她拉开门,却发出一声低呼:“咦?门口怎么有盒糕点?竟是稻香斋的枣泥十色糕!”
云依依闻言,再也掩不住心中激动,不顾病体虚弱,疾步奔至门口。她颤抖着手翻开盒盖,确认正是那熟悉的糕点时,眼眶顿时湿润了——她以为是苏牧辞来了!
她开始急切地呼唤他的名字,一声又一声,在寂静的夜空中格外清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淅沥的雨声和呼啸的寒风。她的呼唤惊醒了熟睡的众人,也让隐匿在屋檐上的李桇领终于下定了决心,黯然飞身离去。
好不容易才睡下的彩凤被吵醒,气急败坏地对珊儿吼道:“去!让那小蹄子闭嘴!三更半夜的,叫魂呢!”
珊儿不情愿地掀开温暖的被窝,一阵冷风窜入,让她打了个寒颤。她怨愤地咒骂着云依依:“就不是个省心的东西!奶奶留她在家里做什么?依我说,直接撵出去算了!”
这话倒让彩凤冷静了下来,“回来,别去了。让她发癫,总不过就是这两天的事了。”
“奶奶的意思是…这两天就要赶她出去?”
“你去跟那位夫人说,只要她能给我儿子凌锦阁织造府谋个官衔,吃几年空饷,等他长大了可以入阁为官,她那日让办的事情,我都给她办了。”彩凤毒计上心头,冷笑道,“她那种好胚子,自该给我儿子换个好前程。正好天赐良机,她不是以为糕点是那相好的送的吗?明儿个准备套嫁衣,给她装扮装扮,圆了她的心愿,也算我与她相识一场。”
“奶奶英明!这一石二鸟之计,既送走了瘟神,老爷还不会说什么。”
“什么老爷!别提他,坏了我的兴致!”
彩凤拽扯着床帏的穗子,想着明日的结局便觉畅快。其实当日他们留下云依依,是因有朝中之人指示。那人许了云頔和建安城西内锦院采办的差事,只要好生照顾云依依,等待下一步指令。否则依着云頔和那好色的性子,怎会只用眼睛吃豆腐,却半分不敢真正招惹?
思及此,彩凤仰头深吸一口气,似要吐出憋闷心中多年的委屈。她背着勾引主子的罪名,想到很快就能一吐恶气,脸上露出无比惬意的笑,沉浸在自己的美梦之中。
原来云頔和内里并非表面那般温文尔雅。什么与亡妻鹣鲽情深、守丧三年不娶,都是装出来的。彩凤嫁过去后才从老仆口中得知,云頔和脾气暴躁,经常嫖宿妓院。一日他醉酒,因夫人多问了一句,竟被他暴打后推下石阶,跌落而亡。云頔和酒醒后害怕岳父家追究,便谎称夫人是雨夜失足跌死,又给自己立了个痴情人设,为妻子守坟三年未续弦。岳父一家感动不已,还劝他回去。正巧云易尚出事,云頔和借此告别岳父返回扶苏城,顺利接管了瑞冨楼。
三年清淡生活早憋坏了云頔和。当见到千娇百媚的彩凤,他心底痒得不行,不顾她与弟弟云頔学两情相悦,借着让彩凤送茶之际强行占有了她。事后不许声张,又强占了数次。彩凤自觉配不上云頔学,便要与他分开。云頔学不解为何情意绵绵的彩凤突然如此决绝,彩凤无颜相告,只求他忘了自己。云頔学不死心,跟踪彩凤,见她被叫到云頔和房中彻夜未出,心中明了了一切。他初时怨恨彩凤背叛,第二日逼问之下,彩凤才哭诉遭遇。知晓真相后,云頔学火冒三丈,一改往日懦弱,当着云伯言的面质问兄长为何强占弟媳。云頔和竟厚颜无耻地说是彩凤勾引他,自己只是普通男人,又不是柳下惠,禁不住诱惑而已。云頔和是长子,最受宠爱;云頔学不过是云伯言年轻时与丫鬟所生,云伯言心底偏袒,且家丑不可外扬,便打发云頔学去了西北边琰城的店铺,让云頔和纳了彩凤为妾,生生将此事压了下去。
云伯言虽让彩凤进门,却不给入族谱。即便她很快生了儿子,也让云頔和空着正妻之位,不准将彩凤扶正。云頔和本来只想风流快活,谁知被迫娶了彩凤,心里懊悔不已。想过几年娶个正妻,却又因彩凤会哄云老太太欢心,帮自己得了整个云家,不得不违心对彩凤好。后来云頔学在北边死于战乱,彩凤更没了指望,又过惯了富贵生活,只想着为儿子打算,日后接下云家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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