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绫鼻尖微酸。在这个世界，师尊是从一开始就看透她的底细，却依旧给予她毫无保留关爱与指引的人。“让师尊挂心了。”

“你身上的气息……”清虚仙尊目光深邃，“去吧，宗门内走走。有些事，有些人，换个心境去看，或许别有感悟。”

玄璜掌门也温和道：“师妹，数年未归，先行修整吧。”

云绫依言，漫步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山道上。

路过演武场，看到新入门的弟子们在教习师兄的督促下，一丝不苟地练习着最基础的青霄剑诀。

汗水浸湿了他们的额发，脸上却带着纯粹的、对力量的向往。

她想起自己当年，被师尊逼着练剑时，总是想尽办法偷懒，觉得这些花架子毫无意义，不如躺着晒太阳舒服。

如今她才明白，这看似枯燥的一招一式，不仅是力量的根基，更是心性的磨砺，是让修行者在漫长岁月与莫测危机中，守住本心、挥出手中之剑的保障。

走到膳堂附近，闻到里面传来的、带着淡淡灵谷清香的饭菜气息。

她记得自己曾无比嫌弃这里的伙食，比之前世，简直味同嚼蜡。此刻闻来，却觉得这味道踏实而温暖。

她甚至走了进去，在众多弟子惊愕、好奇、崇敬的目光中，要了一份最普通的灵米饭和两样灵植小菜，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吃完。

味道依旧寻常，但她吃得很慢，仿佛在品味着这份久违的、属于“家”的平静。

她还去了传功堂、任务堂，甚至当年最不喜欢去的、总是布置一大堆功课的闻道堂。每一处，都勾连着曾经那些模糊而散漫的记忆，也与她如今的心境相互映照。

当年觉得是束缚的，如今成了基石；当年漠不关心的，如今成了牵挂；当年只想逃离的，如今成了心甘情愿背负的重担。

她在这异世，终于扎下了根，找到了独一无二的、属于“云绫”的安身立命之处。体内白泽血脉带来的那份洞察世情、通晓万物的本能，也似乎与青霄山的道韵更加水乳交融。

进山便不知所踪的小讹兽寻迹而来。

“囡囡，走，去后山。”

白囡囡闻言，立刻兴奋地窜上她的肩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颊。

云绫带着它，绕过主峰，朝着后山那片被光华偏爱的缓坡走去。

越是接近，灵气越发清幽纯净，仿佛挣脱了所有尘嚣。

卯时已过，但坡上依旧残留着些许三色霞光的余韵，芳草挂着玉露，沁着清甜。这里是她当年偷闲的秘地，躲开了无数填鸭式教学与宗门喧嚣的洞天。

坡地中央，那块灰白色的巨石依旧静静卧着，石纹天然勾勒出任何古籍都未曾记载的云水纹样，经年累月受日月精华洗礼，透着三分温润脾性。

当年在石缝里埋下的花种，如今成为了一束束坠着露珠的灵花。

云绫走到石矶旁，伸出手，轻轻抚摸那冰凉而熟悉的表面。触手的瞬间，她微微一怔。

巨石内部，传来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脉动。如同沉睡的心脏，在缓慢而有力地搏动。更有一股浑厚而纯净的土行灵气，内敛其中，循环往复，隐隐与整个青霄山的灵脉产生着某种共鸣，甚至与她体内的白泽血脉，也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牵引。

白囡囡也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从云绫肩头跳下，围着巨石转了两圈，用小鼻子嗅了嗅，然后歪着头，发出疑惑，又伸出小爪子，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石头表面。“它，他这是？”

“你也感觉到了，是吗？”云绫轻声道，她想起过去种种：她说硌得慌，石面便悄然平坦；山雨骤至，巨石无声隆起为她遮风挡雨；她吟诵《流霞赋》，石缝涌出带蜜香的清泉……还有那些丹修、剑修、经堂弟子在此悟道的异象，以及清虚师尊那句“你还在等那个约定吗”……

她闭上双眼，将神识缓缓探出，小心翼翼地接触石矶。

没有抗拒，只有一股懵懂而温和、却又蕴含着难以言喻古老智慧的意识，如同即将苏醒的智者，对她的到来感到一丝欣喜与更深的期待。

那意识中，沉淀着无数个日月轮转、风雨洗礼的记忆碎片，更蕴含着一种源自大地深处的、磅礴的生命力与道韵。

它并非临近化形，而是早已通灵，如今已到了蜕去石躯、凝聚真形的最后关头。

它确实临近化形了。不，是即将化形！

并非依靠吞噬天地精华或修士点化，而是凭借自身与青霄山灵脉千百年的共生，汲取最本源的山川精气，水到渠成，即将孕育出完整的灵智与形态。其根脚，恐怕远比她想象的更为古老，甚至可能与青霄山的起源息息相关。

云绫收回神识，心中愉悦。

她想起《中山经》中曾有记载：“又东二百里，曰姑媱之山。帝女死焉，其名曰女尸，化为瑶草……其叶胥成，其华黄，其实如菟丘，服之媚于人。”

天地万物，机缘到了，草木金石皆可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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