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栾廷玉巡视完毕，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激战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清明锐利，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将士们士气高昂，这是好事。但经此一挫，宋江吴用绝非庸碌之辈，必会吸取教训，改变战法。下一次，恐怕就没这么容易了。”

“教师有何判断？”我立刻追问。

栾廷玉目光投向远方那片暂时偃旗息鼓、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死寂的梁山大营，缓缓道：“强攻正面受挫，其策无非几种：一，长期围困，深沟高垒，断我粮道水源，耗我粮草士气，此乃笨办法，却最为稳妥狠辣；二，穴地攻城，挑选精锐掘子军，挖掘地道，直透我墙基之下，此计阴毒，需严防；三，绕道他处，寻觅更易突破的路径，或勾结周边势力，夹击于我；四，收买内应，许以重利，里应外合。”

我点头，深以为然：“围困，我们粮草尚可支撑数月，但水源确是命脉，需加派重兵守护水井、溪流，并挖掘备用水源。穴地攻城，我已命人在城内关键地段，尤其是墙根处，深埋大缸，派耳力聪敏者日夜轮流附耳监听，或可预警。绕道他处，周边山势险峻，可供大军通行的路径不多，但需加强远哨巡查范围，特别是险僻小径。至于内应……”

我看向徐和，语气严肃：“徐先生，此事关乎生死，需劳烦您多费心。新近收容人员，需逐一重新甄别，寨内口令需每日更换，夜间巡逻队加倍，暗哨也要增加。”

徐和肃然拱手：“份内之事，老夫定当竭尽全力，姑娘放心。”

我们正商议间，猴子带着几名身上还带着山林夜露和硝烟气息的“獠牙”队员匆匆赶来。

“姑娘，教师！”猴子语速很快，带着一丝兴奋，“我们按预定计划，在敌军溃退的必经路径上设伏，又截杀了十几名掉队的伤兵和溃卒，还抓了两个舌头，是梁山步军的小头目！”

“哦？”我精神一振，“可问出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问了！分开审的，那两个家伙都吓破了胆，口供对得上。”猴子眼中闪着光，“他们说，退兵时中军气氛极其压抑，宋江和吴用都没露面，但退兵令下得极快，毫不拖泥带水。军中对咱们的‘雷火’恐惧到了极点，都私下传言咱们有雷公电母相助，是天兵天将。还有……撤退前，他们似乎瞥见有背插令旗的传令兵，骑马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西北方向？”栾廷玉眉头紧锁，快步走到墙楼内悬挂的羊皮地图前，手指点向西北方，“西北……是通往二龙山的方向。二龙山邓龙、孔亮等人，虽实力远不如梁山，但据险而守，向来不太安分。难道宋江想联络他们，许以利益，借道其境，甚至联手夹击我军侧翼？”

“极有可能。”我心中凛然，这绝非好消息。若二龙山趁机发难，黑风隘将腹背受敌。“猴子！”

“在！”

“立刻加派‘夜不收’人手，带上信号火箭，重点监控西北、东北两个方向的所有山道隘口！若有任何敌军调动或异常迹象，立刻发信号回报！”

“是！”猴子抱拳领命，转身疾步而去。

好消息与坏消息接踵而至，初胜的喜悦被严峻的现实迅速冲淡、取代。我们就像在对弈一盘关系生死存亡的大棋，虽然漂亮地吃了对方一个重子，略占上风，但对方棋盘上的整体实力依旧雄厚无比，并且已经开始冷静下来，调动其他的棋子，寻找新的突破口。

傍晚时分，初步的战果统计出来了：清点战场遗尸，毙敌六百七十三人，俘获因重伤无法行动者四十一人（均已按战场惯例处理），缴获完好或可修复的刀枪兵甲数百件，战马十七匹。我方无人阵亡，仅有数名操作掷弹机的士卒因发射时器械剧烈震动而导致轻微扭伤、挫伤，可谓一场代价极小、战果辉煌的大胜。

我在寨中举行了简短的犒赏仪式，将缴获的酒肉分发给所有参战将士，特别是远程阵地的炮手和掷弹兵，得到了双份犒劳。全军士气空前高涨，欢呼声此起彼伏。

但当我独自一人再次走上寂静的城楼，望着远方梁山营地点起的、比昨夜似乎更加密集、也更显肃杀的篝火群时，心中却没有丝毫轻松与喜悦，只有沉甸甸的压力。

宋江和吴用，此刻一定在中军大帐内，面对着精细的沙盘或地图，面色阴沉地重新评估着黑风隘的真正实力，策划着下一轮更加致命、也更加难以防备的进攻。我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赢得了喘息之机，用一场胜仗凝聚了人心，但也必然赢得了敌人最高程度的重视和……更加深刻、更加不死不休的杀意。

接下来的战斗，将不再是简单的刀枪碰撞、城墙攻防，而是双方统帅智慧、耐心、资源调配和意志力的全面较量。黑风隘能否在这乱世中存活下去的真正考验，现在，才刚刚拉开血腥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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