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议已定,黑风隘这架刚刚经历战火洗礼的机器,再次被上紧了发条,以前所未有的效率与轰鸣,疯狂运转起来。
狩猎队的号角声打破了黎明的寂静,三百健儿分批深入莽莽西山,弓弩映朝霞,陷阱布幽径。不数日,便有捷报频传:不仅獐狍野鹿收获颇丰,更陆续活捉野猪崽十余头、黄麂幼羔数只、山鸡野兔无数,引起寨中阵阵欢腾。禽畜棚圈迅速扩建,嗷嗷待哺的幼兽与日渐丰裕的猎获,交织出勃勃生机。
广袤的山坡上,数千新老寨民在孙头等人的指挥下,挥汗如雨,镐锄并举,斩荆棘,焚荒草,将一片片从未耕垦的生荒之地,变为整齐的田垄。号子声、吆喝声、土石翻滚声,汇成一曲雄浑的垦荒交响。
河边更是热闹非凡。数百青壮在懂得水利的老者指导下,垒石筑坝,挖土成塘。号子震天响,汗水滴入土,一方方规整的鱼塘渐次成形,碧水初盈,只待鱼苗。
养殖区内,孙小妹带着众多妇孺,割草晒草,粉碎秕谷,扩建窝棚,忙而不乱。赵三则穿梭于库房与匠作坊之间,清点货物,检验兵甲,选拔商队护卫,为下一次关乎生存的远行贸易精心准备。
而沈括、栾廷玉、猴子三人,亦悄然点齐麾下最精干、最熟悉山林的弟兄,携带罗盘、简陋舆图、探矿锤、样本袋与充足干粮,分作三路,悄无声息地没入寨外苍茫无际的崇山峻岭之中,走向那未知的险境与希望。
夜幕再次降临,喧嚣未止,处处灯火与劳作身影,宣告着这片土地的顽强生命力。我独自立于加固后的寨墙之上,任凭山风吹拂。下方,灯火点点,人声、畜声、劳作声隐隐传来,五千五百人的生机与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肩头,更燃于胸间。
这开源六策,何尝不是一场以全寨命运为注的豪赌?赌的是黑风隘这块土地的潜力,赌的是寨中每一个人求生的韧性,赌的是那份于绝境中开辟生天的勇气与智慧。沈括的加入,无疑为寻找那可能改变命运的矿藏与水脉,增添了最重的筹码。若能成功,黑风隘将不再是仰人鼻息的避难所,而将成为一个根基深厚、物产渐丰、难以撼动的山中之国。
只是,这用汗水与希望浇灌出的蓬勃生机,又能在这虎狼环伺、暗流汹涌的乱世中,维持多久?梁山泊虽暂退,其野心岂会消亡?朝廷官府,真能坐视一方势力如此坐大?其余绿林豪强,又岂无觊觎之心?那三支深入不毛的勘察小队,前路艰险,他们究竟能带回怎样的消息?是满载希望的矿苗泉眼,还是……更深的失望与危机?
夜色如墨,深沉无边,仿佛预示着前路之崎岖漫长。然则,既已至此,唯有披荆斩棘,奋力前行。我握紧腰间双刀冰凉的柄,目光投向漆黑如兽脊的远山轮廓。
黑风隘的路,从无坦途。而我的路,亦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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